貞貴人站得靠後,此刻也偷眼望了李霜嵐一眼,眼底一抹不安一閃即逝。
反倒是馮貴人眉梢輕挑,目光在太后與李霜嵐之間遊走。
唇角微彎,像是在看一場靜水藏鋒的好戲。
她眼中沒有半分擔心,甚至隱隱含著一絲興味。
至於李貴人、柔貴人那一類,自然只當太后這是另眼相看,甚至暗自咬牙。
“這宜妃真是好手段。”
李貴人心中暗罵,面上卻仍笑著低頭退下。
“才勾了皇上不說,竟還能籠絡太后的心思,這叫旁人怎麼活?”
柔貴人在心裡冷笑,步子卻邁得極輕極穩,連一片裙襬都不曾凌亂。
芷蘭立在側旁,等眾妃一一退下後,方才關上殿門。
室內登時一靜,殿外宮人俱守得極遠,殿中只餘太后、李霜嵐與芷蘭三人。
太后仍倚在榻上,面上神情冷淡,眼簾半垂,似睏倦不堪,又似不願與人多言。
李霜嵐不敢擅動,只恭敬地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半柱香過去,太后仍一句話未出。
李霜嵐雖疑惑,卻不敢出聲,只將氣息收斂至極致。
她心中雖覺不安,卻清楚,如今這場沉默,或許本就是太后精心安排的一場試探。
終於,太后緩緩閉上了眼。
聲音不曾出口,只餘沉默。
芷蘭在一旁看出端倪,低聲對李霜嵐說道。
“宜妃娘娘,請隨奴婢來。”
她頓了一下,眼神複雜地看了李一眼,才緩聲補了一句。
“奴婢跟您交代要幹什麼。”
芷蘭領著李霜嵐穿過一重回廊,繞至慈寧宮偏殿。
一路上宮人紛紛低頭退避,無人敢多言一句,氣氛壓抑得幾乎能聽見自己呼吸。
芷蘭走得極慢,卻步步有章,最終在一間暖閣前停下。
“太后娘娘平日服藥由素春嬤嬤掌管,如今素春嬤嬤在太醫院診養。”
“太后吩咐,今後幾日便由您親自照應。”
她低聲說著,語氣並不鋒利,卻帶著一股避無可避的沉靜。
李霜嵐心中冷笑一聲,果不其然。
她知道太后不會讓自己來慈寧宮“閒坐著”。若說是為了體恤,那太后便不是太后了。
“是。”
她輕聲應下,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抬手接過那一碗仍冒著熱氣的湯藥。
不過是幾碗藥,她李霜嵐還喂得動。
第一碗藥送入時,太后只是輕輕嗅了一下,便皺起了眉。
“太燙。”
芷蘭看了她一眼,想勸卻未開口,李霜嵐只得退下去,放在銅爐旁涼著,又去端第二碗。
第二碗剛送到唇邊,太后抿了一口,眉頭一皺。
“這等涼意,哀家是要病上加病嗎?”
李霜嵐低頭道歉,又默默將碗收了回去,親自取來湯匙除錯熱度。
第三碗送來時,太后瞧了一眼,眼皮都未抬,只冷冷道。
“哀家今日胃口不好,不想喝了。”
她說完,閉上眼,頭偏向一旁,像是全然不顧方才那幾番折騰。
李霜嵐依舊神色平靜,眼中波瀾不起,躬身退下,動作不徐不疾,連眼睫都未多顫一分。
她回身時,步子未亂,只是袖口早已被藥氣燻得微微發澀,鬢邊也被汗水貼住。
可她一言不發,只低頭照著芷蘭所示的位置,將藥放回銅爐,擦了擦手,又去準備下一回。
如此來回,不知過了幾次。
等太后終於半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她細緻衣襟間那一圈未擦乾的汗時,嘴角才微微動了一下。
那一刻她似乎終於滿意了,語氣才稍緩幾分。
“罷了,也算你有心。哀家不勉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