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轉目望向朝中武將首席之位,笑道:“承軒領兵在外,捨生忘死,克敵之志,保我山河,實乃大安功臣。
朕記得當年你還不過是少年,便斬敵數十,如今打敗韃靼,更是朕的福將啊。”
“皇上言重了。”
蘇承軒朝著安裕拱手行禮,身著一身玄金戰袍,似乎是加急趕著入京面聖,竟然連朝服都尚未來得及換,甲冑上細看,滿是劈砍的痕跡,再瞧仔細些,竟然還有沒洗去的血漬。
“謝皇上,臣在外頭為大安殺敵,流血流汗,心甘情願。但回來一趟才聽說,有些大人們在朝中上本彈劾我,說我僭越,不該殺俘?”
他語氣輕緩,眼神卻帶著刀鋒,一一掃過朝中文官席位。
殿中氣氛倏然一滯。
“若說是為了大安的發展考慮,那蘇某自然遵守。但若是某些人捧著筆桿子,自己不敢上戰場,就在背後嚼舌頭,妄圖貶我軍功。
那蘇某倒真想勸陛下將這些人拉出去砍了,好替皇上省點俸祿銀子,也好叫國庫再添幾千兵甲,省得我來年打仗還要靠舊甲斷刀。”
這話一出,滿朝譁然。尤其一些前陣子彈劾蘇承軒的老臣,個個臉色青白交加,吹鬍子瞪眼,卻又不敢當面反駁。
生怕蘇承軒這匹夫,仗著自己的軍功,在宴會上動手。
此時高坐皇位之上的安裕神色也不太好看,太后眉頭微蹙,皇后輕抿茶水,遮在陰影裡的眸子,不知道盤算著什麼。
偏只有懿妃還不明所以,一副哥哥說得對的模樣。
李霜嵐打量過所有人,最終目光與父親悄然交匯。只見她輕輕搖搖頭,禮部尚書的身形就又矮了三分,隱藏在同僚之中,叫人難以瞧見。
底下有人得了安裕的示意怒極而起:“蘇大將軍言辭太過,朝廷自有規矩......”
“規矩?”蘇承軒冷笑,“我在北嶺頂著風雪三月,馬背睡覺、冰上飲血,回來卻見諸位穿錦衣、賞佳宴,說我逾制!你們若也肯披甲三年,我便立刻奉表請罪!”
朝中眾人一時間紛紛語塞,面紅耳赤,殿中一時間只餘下蘇承軒的聲音,冷冽如刀。
安裕高坐龍椅之上,叫人瞧不清喜怒,端著酒盞不語,只是原本喜悅的宴席氣氛,此刻如驟然落了冰霜。
皇后眼角一動,淡淡抿了口茶,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就連懿妃此刻也聽出些許不對的味道,神色擔憂,拽著妙筆的袖子低語,企圖讓她找人去勸勸蘇承軒。見妙筆一臉為難,懿妃心道不好。
她知哥哥這般性子,素來桀驁不馴,如今又被文臣背後彈劾,自然是有火氣。但在這等場合,當眾頂撞群臣,實在過於失禮。
想來也是她的錯,若不是她寫信抱怨她在宮中過的不如意,哥哥也不會在今日這種風頭上,寧可駁了皇上的面子,也要和這幫文臣為難。
剛剛帶頭講話的,可不就是李貴人的父親,翰林院的修撰。
雖說不是什麼要緊的官職,但到底是天子近臣。一想到這人日後還要在皇上面前,揪著他哥哥的事情不放,懿妃只覺得怒氣上湧。
雖不好在這種場面直接問責,但眼神卻是死死的盯著李貴人。李貴人也不知她何時有惹了懿妃這個炸藥桶,但她父親最近正當紅,自然也不怵,所以也冷哼一聲,回敬一個白眼。
安裕有心揭過此事,捏著酒盞的指節青白交錯,終於緩緩開口:“承軒,今日這宴席也是為你接風。”
蘇承軒也不是那般冥頑不靈的人,他確實憋了一肚子氣,對眾人不滿,但眼下這一鬧,氣也撒得差不多。於是恭敬地朝著安裕抱拳
“臣遵旨。”
乾元殿的年宴,原本應是閤家歡慶之時,卻因蘇承軒那一席話生生砸出一池寒冰。
文臣武將雖勉強應和,但席間氣氛早已凝滯,誰都沒了飲宴的興致,觥籌交錯的熱鬧成了強撐的樣子,連樂伎吹奏的曲子都不覺低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