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快步走近,只見那女子身著一襲素白宮裝。
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跪伏在海棠花下,宛若風中殘雪。
他眉頭微蹙,冷聲道:“抬起頭來。”
那宮女聞言,身子微微一顫,似是嚇壞了,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
淚痕未乾,眉眼楚楚,白皙的面龐在月色下分外柔弱。
論姿色,她並非那種一眼驚豔的絕色美人,在後宮佳麗如雲中並不起眼。
可此刻梨花帶雨,素衣微揚,海棠花瓣隨風飄落,灑滿一地,反倒襯得她一派悽婉動人。
安裕本欲發作的話,到了嘴邊,卻不自覺壓了下去。
本想斥責,但瞧見只是個柔弱的宮女,反而不好開口,只冷冷問道。
“你是哪個宮裡的?為何在此哭泣?”
那宮女戰戰兢兢地叩首,聲音細若蚊蚋。
“回皇上的話,奴婢,奴婢是教坊司的舞妓。”
“前些日子,在宜貴人生辰宴上獻過舞。”
“今日是奴婢亡母忌日,心中悲慼,未曾剋制,冒犯了清規,請陛下恕罪……”
她聲音中帶著一絲惶恐,又帶著難以掩飾的哀傷。
安裕聞言,眸色微斂,似乎在思忖這宮女話中的真假。
他對那日宴上的獻舞確有些印象,只記得最出挑的溫從雪,其他人早已記不得了。
眼前這宮女,既然也曾獻舞,只怕在眾人之中並不出色,也不怪他不記得。
宮規雖然森嚴,但倒也沒有禁止宮人不能深夜哭泣的地步。
安裕本無意細究,卻不知怎的,想到今日早朝上那群言官的喋喋不休,心中一陣煩躁。
眼前這舞妓悽楚動人,無依無靠,倒激起了他幾分憐惜之意。
安裕眸色一沉,語氣也柔了幾分。
“起來吧。”
那宮女怯生生地應了一聲,慢慢起身,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聖駕。
抬眸時,一雙眼睛紅腫卻清澈,含羞帶怯地望著安裕。
那一瞬,安裕竟恍惚了片刻。
那眉眼間微妙的神態,竟隱隱有幾分像宜貴人。
他的心頭微微一動,喉結滾了滾,目光不自覺落在她略微發顫的手上。
片刻遲疑後,安裕伸出手,指尖一勾,牽住了她冰涼柔軟的手掌。
“走吧。”
那宮女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含羞帶怯地望了安裕一眼。
似是不敢相信,卻又本能地被牽著,隨他而行。
高福安遠遠地看著,他也看得明白。
這宮女的眉眼,分明有幾分像宜貴人!
皇上今日滿肚子鬱氣,半夜不好找宜貴人,偏巧又碰見這麼一個人。
這宮女還真是踩了狗屎運了,叫她抓住這一場破天的富貴。
只不過,這背後又是誰的手筆?
高福安心中暗自思忖,只是抬手招呼後頭的小太監,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這麼拙劣的手段,他不相信皇上沒看出來。
不過眼下皇上正在興頭上,他可不想觸這個眉頭。
有這心思,還不如想想明日給宜貴人送些什麼東西過去的好。
養心殿一夜荒唐。
第二天,高福安進來喚安裕起身。
“主子,上朝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