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中,香菸繚繞,幾縷晨光穿過雕花窗欞斜斜照在屋內硃紅漆金的檀木柱上,殿內卻不見半分寧靜。
莊太妃哭得滿臉淚痕,一手捂帕子,一手不斷往臉上抹淚,鼻音哽咽。
“太后娘娘,昭寧從小是在您跟前長大的,您知道她性子多溫順,怎能捨得讓她遠嫁那等蠻夷之地?”
“這月息國千山萬水,路遠水深,風俗又異,她這般體弱嫁過去,怎麼受得住?”
她說著聲音漸高,語調中摻著三分痛心、七分怨懟,幾乎是跪坐在榻前,哭得衣襟都溼了一片。
太后正端著茶盞輕呷了一口,眉心本已因夜間失眠略有鬱色。
這時聽她一味嚎哭,頓覺耳畔煩得厲害,眉毛擰得死緊。
“住口。”
一聲冷喝如同暮冬霜雪,殿中一眾宮人齊齊一震,紛紛低頭垂首,大氣不敢出。
太后將茶盞“砰”地一聲放在几案上,聲音並不大,卻足夠讓莊太妃登時收了聲。
“在哀家跟前嚎得像個市井婦人似的,像什麼樣子?”
太后沉聲道。
“皇室出嫁女,當然是為家國,豈容你我質櫞?”
莊太妃抬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太后,臉上的哀求之色卻並未減半分。
“太后,昭寧是個小姑娘,從小沒出過皇城一步。”
“眼下說嫁就嫁到那千里之外的地方,那可是從此天各一方、音信難通。”
“我不是不懂國事,只是……她還是個孩子啊。”
說到後面,聲音已是哽咽難耐。
太后聽著,面色卻更加冷然。
“你莫不是要說,哀家便不是從小看她長大的?”
“哀家待她如何,你心裡未必不知,如今倒好。”
“為了區區和親之議,在哀家跟前指手畫腳、哭天搶地,真當這大安的家國安危是兒戲不成?”
她眼中凌厲一閃,望向莊太妃的目光裡帶了幾分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女大當嫁,你還能把昭寧關在宮裡一輩子?”
“她享的是萬民俸祿,自然要為大安分憂。”
莊太妃一時語塞,臉色灰敗。
她喉中滾動幾下,想強辯什麼,但見太后神色不動如山,終究是咬牙低下了頭。
兩人到底是多年的情誼,太后方才是被煩得厲害才出口呵斥。
這會兒見莊太妃跌坐在椅背上一副快要嚥氣的模樣,倒是又有幾分不忍。
只是這關心的話,出口聽著就像是責備。
“都這把年紀的人了,怎麼行事還是如此沒有分寸?”
莊太妃猛地抬起頭,眼中帶著幾分發狠的光。
“太后膝下沒有女兒,哪裡能懂我這會兒的痛處。”
眼見太后被激怒,她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倒是忘了,太后這兩個兒子,一個早死,一個不親。”
“自然是體會不到我這為母心切。”
她唇角帶著顫意,一字一句地吐出。
“若是昭寧當真被嫁去那藩國,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叫皇上知道他的母后當年是個多蛇蠍心腸的人!”
說完,莊太妃竟沒再行禮,轉身便拂袖離去。
太后被莊太妃這番給氣的臉色驟然一變,呼吸一窒,連指尖都微微發顫。
芷蘭嚇了一跳,忙趨前幾步,小心替太后順氣,將手帕在她背後輕揉。
“太后娘娘息怒,彆氣壞了身子,”
太后抬手製止,強壓住心頭翻湧的怒氣,緊緊咬了牙,冷聲道。
“這個蠢貨!這麼多年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讓人去查,這到底是誰放的風聲。哀家尚未得信,她倒先來了哭天搶地。”
“其中肯定有陰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