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後。
晉綏軍的戰士們在彈坑邊緣翻找遺體,指節被凍得發青,掌心沾滿泥土與半凝固的血漿。
繃帶碎布掛在焦黑的槐樹枝椏上,隨寒風飄蕩如招魂幡。
有人突然跪倒在半截殘肢旁,喉頭滾動著壓抑的嗚咽,鋼盔下滴落的液體在胸章上洇開暗痕。
河溝對岸傳來鐵器刮擦聲,日軍士兵用刺刀挑開屍體衣襟,金屬與骨肉摩擦的聲響讓空氣愈發滯重。
一個年輕士兵踢到炸爛的擲彈筒,驚起烏鴉撲稜稜掠過焦土。
墨色翅尖掃過歪斜的太陽旗,殘破布片下露出半張青白麵孔,凝固的瞳孔倒映著逐漸暗沉的天穹。
戰壕拐角處,兩個佝僂身影正用刺刀撬開彈藥箱。
年長士兵忽然停住動作,凹陷的眼窩死死盯著箱底壓著的家書,泛黃信箋被硝煙燻黑的指印反覆摩挲。
遠處傳來馬匹嘶鳴,馱著傷員擔架的騾子踏碎結冰血窪。
腥氣混著硫磺味在暮色裡蒸騰,擔架布滲出的暗紅液體墜成冰珠,沿途滾落進焦黑的彈坑。
日軍陣地騰起幾簇火光,焚燒屍體的焦臭味順風飄來。
機槍手吳傑攥著半截斷槍匍匐回掩體,背囊裡瓷碗碎片割破棉衣,碎瓷片上褪色的紅雙喜在陰影裡忽明忽暗。
暮色最深時,雙方哨兵同時舉起望遠鏡。
碎裂鏡片折射出最後一線天光,照亮滿地扭曲的鋼盔與炸彎的刺刀。
殘月升過冒煙的松林時,戰場重歸死寂,唯有未爆彈的銅殼在霜霧中泛著幽光,
......
忻口,427團前線簡易醫護所。
錢伯鈞正在陪著第九軍軍長郝長官坐在帳篷裡,準備讓沈秋月給他好好檢查下身體。
心中暗想,自己的小肩膀可是扛不起郝長官的絲毫閃失。
本來想插個隊,誰知道正趕上沈秋月在做手術,掃了一眼郝長官,似乎沒什麼大礙。
那雙卡姿蘭大眼睛,冷冷的瞪了一眼滿臉堆笑的錢伯鈞,轉頭繼續埋頭手術。
錢伯鈞其實也不想打斷自己弟兄的手術,更多的是在郝長官面前做個姿態,於是順勢和郝長官談起了剛才的戰鬥。
郝長官也沒在意,本來按照他的意思,就不該來,征戰多年,自己的身體什麼狀況,他比誰都清楚!
只是錢伯鈞藉著探望傷員的說辭,把他騙了過來,郝長官也只好聽之任之。
兩人正說著,突然感覺頭上一黑,沈秋月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兩人身前。
“這不是野戰醫院的藥品,有人偷偷替換了。”沈秋月的聽診器重重砸在托盤裡,指著托盤上的染血繃帶,“錢團長,前天夜裡急救室失竊的磺胺,是仁濟醫院特有的藍標瓶!”
帳篷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參謀長王文仲撞開簾子:“團座!日軍在炮擊區投放燃燒彈,弟兄們傷口全潰爛了!”
錢伯鈞抓起染血的繃帶,發現潰爛處泛著詭異的熒光綠。
沈秋月的手有些顫抖,似乎被氣到了,“這是摻了砷化物的特製彈片…太原城只有仁濟醫院能檢測這種毒素!”
就在這時,幾人頭頂突然響起炮彈的轟鳴。
炮彈尖嘯聲撕裂空氣的瞬間,參謀長王文仲本能地撲倒身旁的軍長,地面傳來的震動讓牙關止不住地打戰。
轟!
帳篷布帛撕裂聲與慘叫聲同時炸開,沈秋月面前的手術器械叮叮噹噹跳起半尺高,血漿從她剛縫合的傷口裡迸濺出來。
“帶傷員先撤!”郝長官推開壓住自己的木箱,左手虎口被彈片劃開三寸長的血口。
硝煙中能看見他灰白的鬢角沾著碎草,呢制大衣下襬燎著火星,卻仍筆挺地站著指向西側山坡:“錢團長!安排醫護所的人從那邊後撤五里!“
錢伯鈞的駁殼槍套纏在倒塌的帳篷支架上,這讓他更暴躁地踹開扭曲的鐵架,“楚明遠!把奎寧全搬上騾車!”
這幾天,楚明遠這呆子徹底成了他的跟屁蟲,錢伯鈞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錢伯鈞都想停了他的輜重營副營長的工資,只發菜鳥護衛的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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