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營長孫德勝攥著測距儀的手背青筋暴起:“反斜面佈置?炮彈拋物線不夠......”
話音未落,一旁的楚明遠已抓過炭筆在彈藥箱上畫出三角函式:“標高差17米,射界仰角增加3度。”
老周盯著運算公式瞳孔驟縮,這個從未進過講武堂的連長,正在推演德國教官的彈道公式。
防空陣地傳來鋼釺鑿擊岩石的脆響。
錢伯鈞彎腰鑽進半地下掩體,機槍班長李鐵柱正用麻繩丈量射擊孔角度,鋼盔下滲出細密汗珠。
“45度扇面交叉火力。”錢伯鈞指尖劃過原木支撐架,“頂上鋪三層圓木,間距要能緩衝航彈衝擊波。”
防空連連長李鐵柱突然立正敬禮,震落衣領積攢的岩屑---三小時前他還在質疑把高射機槍埋進地洞的指令。
夕陽將交通壕染成血紅色時,錢伯鈞在防炮洞裡撞見偷抽菸袋的炊事班老張。
斑駁的洞壁上,用刺刀刻出的防空洞分佈圖還沾著新鮮木屑。
“每個洞儲備三天干糧和止血粉。”老張被煙嗆得咳嗽,卻悄悄把煙鍋藏在背後。
錢伯鈞假裝沒看見他腳邊新挖的排水溝---那些精準的之字形走向,分明是防化手冊上的標準範例。
當第一顆照明彈劃破夜空時,錢伯鈞正用鋼盔舀起積水測試滲漏速度。
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與前世維和時觸控防爆牆的觸感重疊,陣地上此起彼伏的夯土聲,恍若穿越時空的戰鼓。
茹越口的血戰剛剛過去一個星期,自己再次帶著弟兄們直面日寇。
也不知道大戰過後,熟悉的面孔還會留下多少!
......
忻口南麓的晨霧被第一枚炮彈撕開時,錢伯鈞正用豁口的瓷碗喝著小米粥。
彈片削斷了指揮所前的槐樹枝,枯黃的葉子簌簌落在作戰地圖上,他抬手抹掉濺在國軍領章上的粥沫,喉結滾動著嚥下最後一口溫熱。
“報告團座!二營前沿觀測哨發現九二步兵炮陣地!”張富貴攥著電話聽筒的手背凸起青筋,鼻尖凝著細汗。
這個從村子裡就一直跟在錢伯鈞身邊的夥伴,在短短一個多月裡也終於有了質得變化。
這段時間確實成長了不少。
平時總把軍裝扣到最頂,此刻卻任由領口被扯開,露出被硝煙燻黑的襯衣領。
董景的罵聲穿透電話線炸開:“狗日的三十聯隊,把山炮架在老子眼皮底下!”
二營長特有的沙啞吼叫裹挾著零式戰鬥機俯衝的尖嘯,機槍子彈犁過塹壕的悶響裡,突然迸出他中氣十足的咆哮:“三連機槍手!給老子掀了那兩頂鋼盔!”
也真是冤家路窄,一個多禮拜前還在茹越口血戰的兩支隊伍,各自休整補充後,如今又在忻口碰撞到了一起!
“走,去找孫德勝,只要鬼子的炮兵敢露頭,老子就打掉他!”錢伯鈞抓起桌子上的軍帽就往外指揮所外面走。
一時間,狼煙起,北望敵寇。
這才有了前面的那一場開幕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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