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是旁邊一個新兵被彈片劃破了肩膀。
“是小鬼子的擲彈筒！”張大山吐掉嘴裡的泥土，朝身後喊道：“機槍組，給我壓制住那個位置！”
兩挺捷克式立刻調轉槍口，子彈像潑水一樣灑向村內。
錢伯鈞趁機觀察彈道，很快鎖定了日軍擲彈筒小組的位置——那是一處半塌的土牆後面，每次發射都會騰起一小團白煙。
“孫德勝，給我把那堵牆轟了！”錢伯鈞對著步話機吼道。
不到半分鐘，三發迫擊炮彈精準地落在土牆周圍，爆炸的火光中能看到人體被拋向空中的剪影。
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日軍顯然從最初的混亂中恢復過來，開始組織有效的反擊。
村內至少三挺機槍在噴吐火舌，子彈打在田埂上噗噗作響。錢伯鈞看到兩個突擊連的戰士試圖迂迴，卻被交叉火力壓制在一片窪地裡動彈不得。
“狙擊組，找機會幹掉那兩挺機槍。”錢伯鈞對身邊的桑宇哲說道。這個神槍手立刻帶著兩名助手向側翼移動，很快消失在麥浪中。
片刻後，村東的一挺歪把子機槍突然啞火。
錢伯鈞透過望遠鏡看到，機槍手的鋼盔上多了個對穿的彈孔。緊接著，第二挺機槍也停止了射擊。
這次射手是被打中了肩膀，正被同伴拖向後方。
“好樣的宇哲！”錢伯鈞忍不住讚歎。他抓住這個機會，命令預備隊投入戰鬥。
兩個排的生力軍立刻從側翼發起衝鋒，槍聲和喊殺聲響成一片。
李二狗跟著班長躍出戰壕，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他機械地跟著戰友們衝鋒，耳邊全是子彈呼嘯的聲音。
忽然，前方一個黑影閃過，他本能地扣動扳機，三八式步槍的後坐力撞得肩膀生疼。
那個日本兵像被無形的拳頭擊中，踉蹌著後退兩步栽倒在地。李二狗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擊中敵人。還沒等他回過神，張大山已經一把將他拽到一截斷牆後面。
“別發呆！裝彈！”班長的吼聲驚醒了他。
李二狗手忙腳亂地拉開槍栓，滾燙的彈殼跳出來落在腳邊。他的手抖得厲害，第二發子彈怎麼也塞不進彈倉。
戰鬥持續了約莫二十分鐘，錢伯鈞見試探目的已經達到，果斷下令撤退。
司號員吹響了撤退的號角，戰士們交替掩護著撤出戰鬥。
日軍似乎也樂得見好就收，只是象徵性地追了幾步就縮回了村子。
回到出發陣地清點人數時，錢伯鈞發現這次試探性進攻只損失了七名戰士，另有十幾人輕傷。
而根據觀察，日軍至少損失了二十多人，還暴露了多處火力點的位置。
“讓炊事班燒點熱水，戰士們需要熱食。”錢伯鈞對蘇婉清說道。這個幹練的女軍官正忙著統計彈藥消耗，聞言點點頭：“已經安排了，還煮了薑湯驅寒。”
太陽完全升起時，偵察兵帶回了更詳細的情報。
張莊內駐紮的是日軍兩個加強中隊，配屬兩門九二式步兵炮和六七挺重機槍。
他們在村內構築了完善的防禦工事，顯然準備長期固守。
“看來磯谷廉介是打算把這裡變成釘在我們側翼的一顆釘子。”錢伯鈞在地圖上畫了個圈，“通知各營主官開會，咱們得想辦法拔掉這顆釘子。”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飛機引擎的轟鳴。
錢伯鈞抬頭看去，三架日軍偵察機正從東南方向飛來，機翼下的紅丸標誌清晰可見。
“隱蔽！”戰士們迅速散開，有人忙著偽裝火炮陣地，有人則直接趴在了麥田裡。
錢伯鈞舉著望遠鏡觀察，發現飛機只是例行偵察，並沒有投彈的跡象。
“小鬼子這是著急了。”王文仲拍拍身上的泥土，“團座，咱們接下來怎麼打？”
錢伯鈞收起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先讓戰士們休整，等天黑再說。同時，把部隊裡的狙擊手都派出去，咱們休息，小鬼子可別想好好休息。另外，告訴孫德勝，把剩下的燃燒彈都準備好，今晚咱們給張莊的小鬼子點個天燈。”
晨霧完全散去，陽光灑滿戰場。
太陽漸漸爬高，麥田裡的露水蒸發殆盡，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硝煙混合的氣息。
錢伯鈞蹲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外，就著搪瓷缸裡的熱水啃著乾糧。
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他抬頭望去，只見村道上走來一隊挑著擔子的老百姓，領頭的老人拄著柺杖，身後跟著十幾個青壯年，還有幾個挎著籃子的婦女。
“團座，老鄉們來了！”趙鐵錘小跑過來報告，臉上難得露出笑容，“說是來勞軍的。”
錢伯鈞三兩口嚥下嘴裡的乾糧，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來。
他整了整軍裝領口，大步迎了上去。走近了才看清，打頭的老漢約莫六十來歲，花白鬍子，穿著打補丁的藍布褂子，身後跟著的年輕人挑著沉甸甸的擔子，扁擔都被壓彎了。
“老總！”老漢看見錢伯鈞肩上的軍銜，連忙作揖，“俺們是東邊王家莊的，聽說老總們打鬼子辛苦，送點吃的來。”
錢伯鈞趕緊扶住老人：“老人家別客氣，咱們當兵的打鬼子是應該的。”
他轉頭對身後的戰士喊道，“都愣著幹啥？快幫老鄉們接東西！”
戰士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接過老鄉們的擔子。有個戰士掀開蓋在筐上的粗布，驚喜地叫道：“團座，是白麵饃饃！“
錢伯鈞一看，幾個大筐裡裝滿了剛蒸好的白麵饅頭，還有幾壇鹹菜和醃蘿蔔。
幾個婦女挎著的籃子裡裝著煮熟的雞蛋，都用紅紙染了色，看著就喜慶。
“這...”錢伯鈞一時語塞，他知道這年頭老百姓日子都不好過，能拿出這麼多白麵，怕是全村的口糧都湊來了。
老漢似乎看出他的顧慮，連忙解釋：“老總別擔心，這是俺們特意留的麥種磨的面。打鬼子的隊伍來了，俺們就是吃糠咽菜也得讓戰士們吃飽！”
“使不得啊老人家，”錢伯鈞握住老漢粗糙的手，“種子糧怎麼能動？秋後沒得種，來年吃什麼？”
“老總放心，”一個扎著頭巾的中年漢子插話道，“俺們村後山還有幾畝地，收成夠做種子的。再說了，你們把鬼子打跑了，比啥都強！”
正說著，又一群老百姓從另一條小路走來，領頭的幾個小夥子推著獨輪車，車上堆滿了新鮮蔬菜。
後面跟著的幾個半大孩子，合力抬著一口大鐵鍋，走得搖搖晃晃。
“報告團座！”一個哨兵跑來報告，“李家窪的鄉親們也來了，還帶著鍋灶，說要給咱們做飯！”
錢伯鈞眼眶有些發熱，他深吸一口氣，對身邊的王文仲說：“通知各營，派代表來接收鄉親們的慰問品。
辛苦王參謀長做好統計一定要登記造冊，按照市價的三倍支付金錢！
另外，看看團裡還有什麼老鄉們用的物資，也送一些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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