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此番勿要一舉成功,叫世人看清我儒家能耐,叫那些旁門左道知曉,科舉並非他們能輕易染指的!”
助威聲中,四人面色激昂,彼此把臂盟誓。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科舉!
……
春寒料峭,二月的應天城仍是寒風蕭蕭,然而夫子廟旁的貢院門口,此刻熱鬧非凡。
一個個士子們頂著寒意,搓手哈著熱氣,候在這貢院門口,有人說笑,有人祈禱,有人暗自鼓勁。
但無論做何姿態,所有人的臉上,全洋溢著期待渴盼。
畢竟,今日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熬過這次鯉魚躍龍門的人生大考,他們便能邁入仕途,成為人上人。
十年寒窗,只為今朝,在這官本位的年代,考上科舉便是人生昇華,尤其此次科舉,是朝廷停辦十多年後,重新啟動後的第一次科考。
積攢了十年的渴盼,終在今日付諸兌現,誰人能不激動?
此刻貢院大門尚未開啟,科考還沒開啟,士子們卻早已等候多時。
眾人圍聚在一起,一面翹首以盼,一面互相道賀打氣。
“陳兄才高八斗,今日怕要一舉奪魁,將來飛黃騰達之日,可莫忘了兄弟我等!”
“哪裡哪裡,李兄家學淵博,文才斐然,有頭甲之姿,這次科考,還望李兄手下留情!”
“他日高中,你我皆是同榜進士,彼此可要念這情分。”
“那是自然!”
一聲聲恭維吹捧中,貢院大門“吱丫”一聲開啟,門內走出一干官員役吏來。
門外吵嚷倏然休止,所有人望向門口,個個神情激動。
“諸生肅靜,準備入場!”
隨著督考官員的一聲吶喊,眾人心緒被揪起,趕忙肅正身子,提著考箱,準備進入考場。
宣讀完考場規紀後,考官一聲令下,正式放考,所有人依次透過門口的入場檢查,邁入考場大門。
洪武十八年的科舉考試,正式拉開了帷幕。
門外考生們正在排隊進場,而貢院之內,諸考官也已嚴陣以待。
翰林學士劉三吾為首,王府紀善白信蹈為輔,再搭以一眾學官、翰林,這便是此次科考的考官陣容。
劉三吾高居上首,此刻形神鄭重,一旁白信蹈則起身走到劉三吾身邊,十分恭敬地躬身行禮道:“老師!”
這二人本有師生情誼,此番共同主考,位有高卑,白信蹈自以劉三吾為尊。
此刻,白信蹈起身走近,湊到劉三吾耳側時面帶不安,顯然還想說些什麼,但劉三吾很快轉頭,眼神微凜以作制止。
二人眼神交接,彼此雖默然不語,卻又好似說了很多。
隨著考生進入考場,貢院封閉,劉三吾當即起身朗聲宣喝道:“洪武十八年科舉開啟!”
……
接下來的幾日,對考生抑或考官,都是場洗禮,或叫折磨。
會試共分三場,每場三天,攏共便是整整九日。
九日內,無論考生考官,都要將全部精力心神放在這考場中。
讀書耗費精力,這科考更是耗費心神。
身處考場,身體受著考驗,腦力受著壓榨,心靈更是備受煎熬,下半輩子的希望全壓在當下發揮,任你心性再堅定,也難免焦迫緊張,難以自持。
九日的會試,九日的煎熬,待到科考結束,幾乎所有人都被榨乾了精氣神。
當那聲象徵科考結束的鑼響之後,所有人全都癱倒在桌子上。
稍作歇息恢復了點氣力,眾人忙又背起考箱,起身離開貢院。
再一次跨出貢院大門,已是物是人非——來時個個精神抖擻,離開時卻是形容枯槁,有氣無力。
瘦一圈是免不了的,甚至有些發揮不好的考生,離開時哭喪個臉,失魂落魄搖搖欲倒,那才叫一個悽慘。
好在,出了貢院後,大多數人都能恢復生氣。
久在樊籠裡,一朝得自由。
畢竟為這場科舉綁架了十年甚至更久,如今考完了,身心得以解脫,終於可以放縱幾日了。
反正,考完一切作罷,那成績已不是他們能掌控的了。
於是乎,近幾日金陵城中各大酒樓茶肆、秦樓楚館,生意大火,哪裡都飄著股書香氣息。士子們縱情聲色、笑傲歡場,好不灑脫。
那邊生員們暫得解脫,這邊考官們的工作,卻只剛剛開始。
監考只是考官的部分工作,更重要的是閱卷、評績。
試卷經過彌封、謄錄、對讀等工序,再送入分房閱卷的考官手中,經過初步黜落劣文後,挑出優秀試卷,再以青筆寫下評語,整個步驟井然有序,權責分明。
待到閱卷考官將所有試卷看完,做完評定,最終會由主考官根據這些評語、推薦,擬定最終的錄取名單及名次,然後張榜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