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好，兩件事合二為一，一併討教了。
一聽陸羽之名，朱元璋兩眼一亮，登時面色大霽，他望向朱標，幽眼笑道：“標兒只怕早就有此打算，所以方才反駁胡相時，才這般果斷堅決。”
胡惟庸的方案，究竟是好是壞，其實尚無定論。
真要照他方法施行下去，未必就會出亂子。
再說上位者為推行政令，常有威壓之舉，只要不出大亂，收益肯定大過風險，但既然有更高明的陸羽在，為何不先去問問他呢？說不定他能給自己更好的建議呢！
…………
“說吧，這次又遇上什麼麻煩了？”
小院裡，陸羽正躺在長椅上，眯眼曬著太陽。
見到朱家父子，他連頭也沒抬，抽空丟擲個懶散問候，他仍抖著腿，哼著小曲，一副悠閒姿態。
這副懶散又自信的模樣，看得朱元璋腦門直冒黑線，敢情你小子早已拿捏了咱，知道咱有事相求是吧？
“誰說咱遇到麻煩了？咱只是湊巧路過，順道來看看臭小子你死沒死！”
朱元璋的腦海裡，已羅列出一系列的反擊套話，可話到嘴邊，他終是服了軟。
可服軟歸服軟，該要的面子還是不能丟。
朱元璋將朱標往前一推，朝陸羽道：“你大侄子有話要問你！”
朱標：“？”
幽怨瞥了瞥朱元璋，朱標才鄭重拱手：“陸先生，此前您傳授的牛痘之法，我已尋了名醫驗證功效，又將之獻給太子殿下，但殿下卻說，此物乃是以毒攻毒之方，風險未明，不好貿然推廣，他說百姓不願甘冒風險接種牛痘，若強令官府推廣，許會引出民亂。”
藉著他口中的“太子殿下”，朱標將心中擔憂一一說明。
陸羽一聽，悠悠然從長椅上爬坐起來，笑望朱標道：“這太子殿下倒頗有遠見，一眼便看出這牛痘推廣並非易事。”
當初他也只是隨口一提，那時候的陸羽尚在後世，壓根沒想過要將這東西拿到大明推廣，後來穿越到明朝，朱老頭再沒提過這事，他也沒管。
如今再聽到牛痘，稍一思量，陸羽也能想出其中難處。
遭人誇讚，朱標顧不得臉紅，趕忙追問：“陸小先生可有辦法？”
陸羽略蹙眉頭，“嘖嘖”思量道：“這倒是個麻煩，關鍵問題是，如何讓老百姓心甘情願接受牛痘。”
朱元璋也在旁附和：“是啊，這牛痘推廣下去，一時半會兒見不了效，百姓們看不到成效，豈願甘冒風險？”
隨即，他思量著提議道：“要不，先尋幾處天花疫症鬧得最兇之處，將這牛痘推廣下去，待看到成效後，再下公文佈告天下？”
陸羽緩緩搖頭：“怕是不妥，你大明朝廷的公文……有誰肯信？”
這話說得不留情面，朱元璋被頂了個臉紅，卻又還不了口。
這時代，訊息傳播太慢，即便有成功案例，其他地方的百姓也看不著啊！
唯一稍靈便些的資訊渠道，便是官府公告——可偏生官府威信不足，百姓又大多不識字，這公告無異於廢紙。
被頂了個啞口無言，朱元璋悻悻然縮著脖子，悶不作聲思量起來，可任他如何思索，也尋不出破解之法。
卻在這時，陸羽忽地抬起頭來：“我來問你，這世上……流傳最快，傳播最廣的東西，是什麼？”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但想來與當下困境有關，朱元璋凝神思量，卻又想不出所以然來，他只能搖頭。
陸羽幽笑起來：“是謠言！”
“謠言？”
朱元璋一時想不明白這謠言與推廣牛痘有何關聯，只能翻著大眼，恭候陸羽解釋。
陸羽顯然很享受這種期許，悠悠然揚了揚腦袋，才接著說下去：“就拿古代的王朝更迭來說，那‘蒼天已死、黃天將立’，什麼‘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這些引動天下百姓造反的話術，不都是謠言麼？”
朱元璋是造反的行家裡手，對這些謠言耳熟能詳，他細一思慮，果真有點道理。
古代各類起義，不都要仰仗謠言蠱惑人心麼？這說明謠言確是傳播最快、最廣的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