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業踉蹌著扶住歪斜的櫃檯,腫脹的眼眶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扯松掐得發緊的領口,對著內院聲嘶力竭地咆哮:\"來人……護院何在!把這個鬧事的給我擒住!\"銅煙桿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碎瓷片蹦起三寸高,\"老子非拔了你的皮不可!敢來楚氏典當行撒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
他猩紅的眼珠死死釘住王玄鵠,像頭被激怒的惡犬:\"你這個滿嘴胡話的潑皮!\"沾著血跡的手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全然不顧圍觀人群中傳來的倒抽冷氣聲。此刻的楊成業早將平日裡的圓滑世故拋諸腦後,只覺胸膛裡燒著一團火——這姓王的分明是故意來砸場子,斷他財路!
殊不知,他這副暴跳如雷的模樣,正中千機翁精心設計的\"惑目變\"之計。王玄鵠垂在袖中的手微微發顫,卻在心底暗喜。他太清楚楊成業的軟肋了——這老東西最看重楚氏的招牌,最聽不得有人質疑典當行的信譽。
\"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從後院傳來,七八名護院舉著棗木棒破門而入,木柄上還沾著晨露。王玄鵠佯裝驚慌,踉蹌著撞倒條凳,朝門口跌跌撞撞地奔逃:\"救命啊!奸商打人了!快報官啊!\"他的喊聲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恐,被撕爛的衣袖在風中翻飛,活像只狼狽的驚弓之鳥。
就在護院們的棍棒即將落下時,門外突然響起鐵鏈嘩啦聲。數十名官差如潮水般湧入,腰間的鐵尺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楊成業剛要摸出腰間的攝政王府腰牌,為首的捕頭卻冷笑一聲,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他臉上的淤青:\"攝政王府的人就能目無法紀不成?\"
王玄鵠倚在門框上大口喘氣,望著楊成業瞬間慘白的臉,心中湧起一陣快意。千機翁昨夜的話猶在耳畔:\"記住,要讓他先亂了陣腳。\"此刻看著滿地狼藉的典當行,他終於明白,這場精心設計的戲碼,已經成功撕開了對手的防線。
不等楊成業分說,為首官差暴喝一聲,虎目圓睜如銅鈴。他粗糙的手掌青筋暴起,猛地攥住腰間未出鞘的官刀,鐵鑄刀鞘在掌心攥出細微的咯吱聲。帶著破空銳響,刀鞘如黑蟒般狠狠砸向楊成業肩頭,悶響混著骨骼錯位的脆響炸開,掌櫃踉蹌著跌出三步開外,撞翻街邊貨攤。滾落在地的西瓜被踩得汁水橫流,殷紅如血。
\"都退後!\"官差單手持刀橫掃,鎏金刀鞘劃破晨霧,在圍觀者眼前晃出冷冽寒光。人群驚呼著連退數步,綢緞衣裳蹭著牆角灰泥,慌亂中不知誰的髮簪掉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越的脆響。
雨點般的刀鞘劈頭蓋臉砸下,楊成業只能抱著頭蜷縮在地。粗布衣裳很快綻出斑斑血痕,他絕望地抬頭,正撞見護院首領陳鐵山充血的雙眼。
\"他媽的!\"陳鐵山將狼牙棒狠狠杵在地上,震得青磚縫隙迸出火星,\"不就是個普通衙門的官差?砸了便是!給老子上!\"這位在楚氏典當行守了十年大門的漢子,此刻脖頸暴起的青筋像盤踞的毒蛇。隨著他一聲令下,七八名護院如狼似虎撲上前,棍棒與刀鞘相撞,濺起串串火星。
混戰中,一名官差突然捂著咽喉癱倒在地。他嘴角溢位黑血,指甲深深摳進石板縫隙,抽搐的雙腿在青石板上劃出三道血痕。\"反了!竟敢弒殺官差!\"周烈的怒吼撕破長空。這位曾在楚懷瑾帳下叱吒沙場的猛將,此刻鎧甲上的玄鐵獸首泛著猙獰寒光。他腰間佩劍尚未出鞘,單是那股森然殺意,便讓空氣都凝結成霜——這是他戴罪立功的最後機會,絕不容許任何人壞了攝政王府的大計。
晨霧未散的街道已被鐵甲寒光染成肅殺之色。周烈單膝跪在\"屍體\"旁,指尖悄然蘸取那抹暗紅——這由千機翁特製的假血,正是整個計劃的點睛之筆。起身時,他故意踉蹌後退,聲嘶力竭地喊道:\"沒氣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殺害官兵!\"這一聲吼,震得圍觀百姓面色發白,更徹底點燃了這場精心策劃的風暴。
隨著令旗揮下,上百官兵如潮水般湧入。鎖鏈的嘩啦聲、桌椅的碎裂聲、百姓的驚呼聲交織成網,將楚氏典當行死死罩住。硃紅匾額被粗暴扯下,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楚氏\"二字的金漆迸濺如血。此刻的周烈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深知,這不僅是查封一家當鋪,更是攝政王府向楚氏宗族揮出的致命一刀。
訊息如野火燎原。不出半日,京城三十餘家楚氏典當行同時被圍。官兵們舉著蓋有硃砂大印的封條,將\"欺市霸市、殺害官差\"的告示貼滿朱門。騾馬市的掌櫃抱著賬本癱坐在地,東四牌樓的護院攥著棍棒渾身發抖。
而這一切,都在千機翁的《千機七十二變》之中——先用\"惑目策\"讓王玄鵠製造混亂,激怒楊成業露出破綻;再以假死之計挑起官民衝突,引得周烈為求戴罪立功,不惜構陷楚氏;最後施展\"合縱變\",聯合攝政王府與官府的力量,將楚氏產業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