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京城朱雀大街的糖畫攤前,麥芽糖的甜香混著恐慌在空氣中發酵。\"聽說了嗎?大將軍要叛變!\"賣炊餅的老漢用圍裙半掩口鼻,渾濁的眼珠警惕地掃視四周,\"北境王朝的狼旗都插到雁門關外三十里了!\"
他話音未落,茶樓上突然傳來瓷碗碎裂聲,驚得鴿群撲稜稜掠過灰瓦,將流言的碎片帶往京城的每個角落。
宮城深處,鮫綃軟墊陷出優美的弧度。女帝斜倚蟠龍榻,鎏金護甲輕叩軟墊發出\"噠噠\"聲響,與遠處更鼓應和。
暗衛伏地稟報時,她正對著銅鏡簪花,指尖東珠流蘇搖晃間,鏡中倒映出奏摺上\"謀反\"二字被硃筆狠狠圈住。\"有意思。\"她忽然輕笑出聲,鳳眼中流轉的光芒比鎏金護甲更冷,\"告訴刑部,把眼睛擦得比明鏡臺還亮——\"硃筆重重戳在宣紙,綻開一朵豔麗的硃砂梅,\"但誰先按捺不住,誰就是棋盤上第一個棄子。\"
驚雷炸響的瞬間,楚懷瑾手中的狼毫“啪”地折斷,墨汁在密報上暈染成猙獰的黑斑。“楚凜這卑鄙小人,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猛地掀翻案几,竹簡、輿圖散落一地,驚得梁間燕雀撲稜稜亂飛。千機翁卻撫著銀鬚巋然不動,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棋盤:“將軍莫急,這恰恰說明楚凜沉不住氣了。”燭光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明明滅滅,“您看這盤棋——黑子看似攻勢凌厲,實則已露破綻。我們只需按兵不動,便是以靜制動。”
與此同時,丞相府書房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陸承鈞望著案頭的匿名信,蟒袍下的手指興奮得微微發顫。“天助我也!”他抓起狼毫,硃砂在宣紙上力透紙背,彈劾奏章化作鋒利的匕首。
次日朝堂,當陸承鈞將“謀反鐵證”重重拍在丹墀上時,玉笏板與青磚相撞的聲響驚得百官屏息。“楚懷瑾私通北境王朝,意圖顛覆朝綱!”他聲如洪鐘,眼中閃爍著志得意滿的光芒。
楚懷瑾卻冷笑一聲,玄甲上的鎏金獸首隨著動作微微晃動:“陸丞相僅憑几句捕風捉影的流言,便要構陷本將?”兩人的爭吵聲在蟠龍金柱間迴盪,女帝倚著龍椅,鳳冠上的東珠輕輕搖晃。她凝視著下方爭論不休的群臣,朱唇輕啟:“此事事關重大,容後再議。不過——”話音一頓,寒意驟生,“楚懷瑾,你暫且交出虎符右半,以示清白。”
夕陽將大將軍府的飛簷染成血色。楚懷瑾握著空蕩蕩的虎符匣,望著遠處寂寥的練兵場,鐵甲摩擦的鏗鏘聲彷彿還在耳畔迴響。千機翁拾起地上的棋子,“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將黑子落在棋盤邊緣,“且看這北境王朝的風吹草動,或許正是我們翻盤的契機。”
果然,三日後急報如雪片般飛入皇宮。北境王朝的狼旗遮天蔽日,鐵騎踏碎邊境的晨霜。朝堂之上,陸承鈞急得蟒袍翻飛:“陛下!應即刻發兵二十萬,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楚懷瑾卻按住腰間佩劍,沉聲道:“且慢!北境王朝此番動作蹊蹺,其中必有詐。”
攝政王拄著龍頭柺杖緩緩上前,燭火照亮他皺紋裡藏著的算計:“陛下,臣以為楚將軍所言有理。如今局勢不明,貿然出兵恐中了敵人的圈套。”女帝轉動著鎏金護甲,目光掃過群臣各異的神色,最終落在輿圖上那片被硃砂標記的邊境:“就依攝政王所言,著令神機營即刻探查。”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裹挾著令人戰慄的威壓:“但若是有人敢借外敵謀私——”尾音消散在空曠的大殿,唯有鳳冠垂珠輕晃,在青磚地面投下細碎冷光,似萬千銀針散落。
大乾王朝邊境犬牙交錯,與諸國疆土犬牙相制。女帝雖坐擁九五之尊,卻因兵權分散難以真正號令三軍。極北之地的楚吞嶽素有“兵仙”之名,用兵如鬼莫測,可若將他調往北境王朝,不僅路途遙遠貽誤戰機,更恐極北防線空虛生變。
相較之下,楚懷瑾雖不擅沙場征戰,卻有神秘客卿千機翁運籌帷幄,身旁更有名震天下的神將輔佐。對女帝而言,懂得用人之道,遠比親自率軍征戰更能穩固朝堂局勢。
當染血的密報呈至御案,女帝鎏金護甲深深掐進鮫綃軟墊。燭火在鳳冠東珠間明明滅滅,映得她眼底寒芒閃爍,宛如淬毒匕首。硃筆重重戳向輿圖上的朔方關,綻開的硃砂紅得刺目,似要滲出鮮血:“楚凜,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