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趙嫣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呼,嬌軀劇顫,幾乎站立不穩,猛地扶住冰冷的巖壁才未倒下。
任玄強忍識海翻騰,目光掃過爆裂的冰棺殘骸。在晶瑩的冰屑與碎裂的寒玉棋子間,一枚造型古樸、隱泛幽光的指環靜靜躺著。他拾起一看,戒面之上,三個古篆小字如刀鑿斧刻,森然刺目——任風逍!
趙嫣亦被指環吸引,目光掃過,嬌軀再震!
她顫抖著從冰屑中拾起半塊焦黑變形、卻仍能辨認出獨特雲紋的腰牌,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這…這是本宗初代執法長老的信物…怎會在此?”
就在此時,一截染著暗紅血漬、幾乎與玄冰同色的陳舊絲絹,自碎裂的冰棺深處飄落。趙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絲絹之上,字跡如劍,力透絹背,帶著百年未散的悲憤與警示,狠狠刺入二人眼簾:
“後世弟子謹記:玄鐵密令非仙器,實乃噬魂邪鑰!初代祖師創‘爛柯’棋局,非為傳承,實為永鎮此魔物!首任鎮器者,亦是身化劫材者——九霄劍仙·任風逍!”
字字如驚雷,炸響在二人心頭!橫山武宗奉為根基的聖物,竟是招致滅頂之災的邪鑰!那傳說中的開派祖師之一,竟是以身飼魔的鎮器者!這冰棺中的骸骨身份,呼之欲出!
“原來…五派大比…是鬼王山蓄謀已久的陷阱!意在…玄鐵密令!”趙嫣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與絕望。
任玄緊握那枚“任風逍”指環,指節發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與這位先祖……究竟有何關聯?那“劫材棋紋”……
冰棺徹底碎裂的基座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透過的幽暗冰縫,寒氣更甚。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決絕。任玄當先探身而入,趙嫣緊隨。
冰縫狹窄曲折,下行十餘丈,豁然開朗。一間不大的冰室呈現眼前,四壁光滑如鏡,倒映著中央景象——一具身著殘破初代長老服飾的骸骨,盤膝坐於一方蒲團之上。
骸骨並非潔白,而是呈現出一種歷經歲月的灰敗。
數條粗大黝黑、銘刻著符文的玄鐵鎖鏈穿透其琵琶骨與四肢,將其牢牢禁錮在地面,姿態悽慘,顯然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與長久的囚禁。
骸骨身前,靜靜擺放著一個同樣古樸的紫檀木匣。
骸骨旁的石壁上,以指力刻著一行潦草卻力透石壁的遺言:
“後來者…匣中之物…可斷邪鑰…慎之…重之…”
字跡盡頭,手指的刻痕已然模糊,可想書寫者油盡燈枯之態。
任玄與趙嫣對著骸骨深深一揖。此人以身為鎖,枯守此地,其志可昭日月。任玄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紫檀木匣。入手沉重,寒氣逼人。他緩緩開啟——
匣內並無機關,惟有一卷非帛非紙、觸手冰涼柔韌的深藍色古籍。封面之上,五個暗金色古篆大字,如同燃燒的火焰,又似咆哮的龍象,散發出古老而霸道的氣息:
《龍象焚天功》!
饒是趙嫣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竟是此功!傳說中至陽至剛,焚山煮海,可破萬邪的…上古絕學!”此功早已失傳數百年,竟被封鎮於此!
二人心知此乃前輩以生命守護的遺贈,鄭重收起。
望著那被鎖鏈貫穿的骸骨,任玄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忍與敬意。“前輩枯守魔窟,身死道消,豈能再曝屍於此?師姐,你我當令前輩入土為安。”
趙嫣用力點頭,眼中含悲。二人遂以手為鋤,在堅逾精鋼的玄冰地面上艱難挖掘。每一捧冰屑,都帶著對先輩的無限尊崇。
就在安葬骸骨、移開那方陳舊蒲團之際,任玄目光陡然一凝!蒲團之下,冰面並非渾然一體,而是有一道極其細微、幾乎與冰紋融為一體的縫隙!
“有機關!”任玄低喝,示意趙嫣退後。他運足內力,以《點方破眼》的巧勁,精準按向縫隙中一處微不可察的凸起。
“咔噠!”
一聲輕響,一塊三尺見方的冰面無聲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鑽入、向下傾斜的幽深冰洞!寒氣如實質般噴湧而出,其中竟夾雜著一絲……微弱的生機?
“我下去一探!”任玄不容置疑,將木匣塞給趙嫣.
“師姐,若半炷香後我未歸,你速攜此功與羅盤離去!尋掌門…或…一線生機!”
話音未落,他已如游魚般滑入洞中。
趙嫣手握木匣與羅盤,守在洞口,憂心如焚。洞內幽暗曲折,冰壁反射著微弱藍光。任玄凝神戒備,緩步下行。
突然!
一隻冰冷、乾枯、卻蘊含著難以言喻力量的手掌,毫無徵兆地、輕輕地搭在了任玄的左後肩上!
任玄渾身汗毛倒豎!在這死寂魔窟深處,竟有活物?他猛地轉身,真氣狂湧,冰心鑑寒意瞬間爆發!
然而,當他看清身後之物時,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比這萬載玄冰更冷!
那並非想象中的猙獰魔物。
就在他身後咫尺之遙,一個身影靜靜地懸浮在幽暗的冰窟半空!
此人鬚髮糾結,長可及地,沾滿冰塵,形如亂草。身上裹著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破爛不堪的灰色袍子。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面容——面板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銅色,佈滿深刻的皺紋,如同乾裂的河床,眼眶深陷,惟有一雙眸子,在幽暗中閃爍著兩點微弱卻極其銳利、彷彿能穿透靈魂的…綠芒!
他並非站立,也非坐臥,就那麼詭異地懸浮著,如同亙古以來便鑲嵌在這冰壁之中!
一隻枯槁如青銅古枝的手,正緩緩從任玄肩上收回。
“呃…嗬…”任玄只覺一股寒氣自尾椎直衝天靈蓋,頭皮炸裂,喉頭咯咯作響,竟駭得一時失聲!這絕非詐屍,這是…活生生的、被禁錮於此不知多少歲月的…人!
就在這極致的驚駭中,任玄懷中有物一滑,“哐當”一聲輕響,跌落在地。
正是那塊自他幼時便隨身攜帶、刻著“供奉九霄劍仙任風逍之靈”的簡陋木牌!
冰窟中死寂無聲。
那懸浮的灰袍怪人,兩點幽綠的眸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了那方小小的木牌之上!
冰淵活屍現,木牌驚魂!那懸浮於幽暗、眸泛綠芒的灰袍怪人,究竟是人是魔?
任風逍的木牌為何引其死寂目光驟變?
這冰封地底不知歲月的存在,與那以身鎮魔的九霄劍仙,又有何等驚天動地的淵源?
任玄孤身陷此絕地,是得遇先祖遺澤,還是喚醒更古老的恐怖?橫山傾覆在即,最後的生機,竟繫於這冰窟中的詭異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