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政治總是要充滿了妥協,妥協代表著沒有人能通吃,偏偏又都能吃上一點,既不會餓死,也不會滿意,還能繼續向目標奮進。
高殷失敗、勳貴通吃,就是齊國滑入深淵的開始,自此所有人都在逸樂的泥沼中掙扎,直至滅亡。
與其這樣,還不如打一場齊國內戰,絕不讓皇叔曹爽於我。高殷如是想。
臣工們出列,報告各項大小事宜,之所以說高洋出沒於常朝,是有原因的,齊國的州郡長官會進獻各州供物,什麼時候有好貨,高洋已經很門清了。
雖然按照禮儀規制,這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彙報工作,但高洋不是一般的皇帝,進貢寶物對他來說不用卡得那麼死,多多益善,也因此高洋上常朝倒是頗為勤快,溜得更快,每每及此,哪怕楊愔高德政等漢人與高演賀拔仁等鮮卑人實在不對付,也都會生出同樣的感慨:
這還不如不上朝呢。
所以在各州長官獻完貢物告退之後,高洋還繼續留在昭陽殿內,讓文武百官都有些詫異。
但他們不敢議論,隸屬御史臺的朝堂驅使官們會在一旁監督,百官若是嬉笑喧譁有違失,他們就會記錄劾奏,在大齊這個政治環境,被彈劾的下場可能是全家下葬。
而對高演他們來說,這更是不妙的訊號,高洋帶著太子走是最好,代表一切如舊,如果留下太子,就是要讓太子參與更多政事,但終歸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高洋留下,按照高演對他的瞭解,那就是要搞個大動作了。
果然,高洋聽罷那些不重要的彙報,也沒有下朝的意思,而是看向了太子:“奏本。”
高殷未及加冠,因此戴進賢三梁冠,用黑色介幘,穿黑色朝服與絳色緣邊中單衣並玄色木底鞋,留兩根童子髻,雙玉為冠。
他這時款款起身施禮,形制嚴整的朝服與溫裕的氣度結合在一起,與厚重莊肅的奏本內容相得益彰:
“過去唐堯賢明至聖,卻有四凶橫行,周成王仁惠萬里,仍有四國作亂。獻武、文襄當政時沿用魏朝舊法,彼時軍國多事,政刑不一,所以判決罪名時很少依據法律條文,反而改變律法遵從事實,律法的邊界沒有規劃,條文的含義沒有闡明,讓許多惡徒有漏洞可鑽營。”
“現在陛下以聖人之姿統領萬邦,國野沐恩,萬姓悅服,但仍有些許賊人不慕王化,禍亂國家,致使民怨滋沸。”
“更有一些官吏,倚仗陛下的仁慈憫愛違背國法,詐言扭曲典例,盜至尊之天德,行自家之私恩。這都是舊魏刑法不能表達帝王心意,而新朝的《齊律》遲遲未能完成所導致的,陛下為此憂勞聖慮,忘寢與食,兒臣痛心疾首。”
“兒臣雖然不是賢才,但仍希望為陛下分憂,因此自作主張,與趙郡王高睿擬定了《齊律》十五篇,希望能播仁於國,清正齊風,使法令嚴明,天下知法。”
他遞出手中的奏章:“望陛下深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