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陵心思急轉,沉聲道:
“陶將軍,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還有幫手吧?”
陶允姜詫異地看他一眼,而後諷刺道:“上原王氏果真精於算計,算天算地算人。我還以為只有王伯光精於此道,沒想到連一個供奉都知曉這一點。可惜……你們算計了一切,難道沒有算過,也許自己一開始的決定就是錯的嗎?”
“對錯之分,功過之辯,與武將無關。中書存令,族長有旨,我等只是奉命行事。”端木陵抖動長槍,槍尖低沉嗡鳴,“方氏氣數將盡,唯有上原王家,方可挽救中土危亡。”
“真有意思。”陶允姜心中慍怒,“好一個對錯與武將無關!王伯光為了一個洛京殺了多少平民百姓,聽命的正是你們這幫裝聾作啞的武將!”
“端木陵,倪胤,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二人手上應當沾染了不少無辜之人的鮮血吧!”
端木陵鷹目眯起,沒有說話。
“是又如何?”倪胤舔去嘴唇上的猩紅血跡,冷笑道。
“如何?不如何……”
陶允姜深吸一口氣,氣極反笑,足腕猛抬,腳下發力,身形化作紅色殘影向前衝去。
“只是讓我又多了一個動手的理由罷了!”
百米內空氣爆鳴,玫紅色劍光先至,如天網取魚,花瓣般的劍氣細密割碎空氣,罩向前方二人。
數百道劍氣碰撞聲接連不斷響起,叮叮噹噹,端木陵和倪胤用手中兵器擋下其中的絕大部分,劍氣反彈開來,夯土路面被切出縱橫的溝壑。
雖然飛花懷刃並未對兩人造成實際殺傷,
端木陵調整身位,正待發動反攻之時,頸後的汗毛卻驟然炸起,這是明武氣機的預警!
不好!
幾乎是瞬時反應,他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然急旋,帶動手中長槍彎成滿月,月弧猛砸向後腦的下三寸方位。
“鏘!”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此等巨大啁哳的響動,尋常百姓怕是聽之片刻便會口鼻出血,神魂昏聵。
端木陵以長槍架住那柄鋼灰色的長劍,後背湧現涔涔冷汗。
原來飛花懷刃只是佯攻,真正的殺機是陶允姜手中的第二把劍。
端木陵年過五十,曾歷經大小數千次的全力搏殺,觸及生死邊緣的也有數十次,但從未有一次給他的感覺如同方才這次一般毛骨悚然。
要知道,以他現在明武七轉,還未如何出手,血氣充盈的全盛狀態,竟然差點被陶允姜的第二劍刺成重傷,這本就是一件類似於天方夜譚的事情。
他不是沒有對戰過用劍的好手,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體會。但像是陶允姜這樣用兩把劍的人,他倒是從未見過。
出招果斷準疾,角度刁鑽難料。一劍佯攻,一劍出奇,雙劍加持之下,陶允姜的先手威懾已經提升到了一種恐怖的境地。
血氣內蘊槍桿,聲如雷震,瞬間將絕北崩飛。陶允姜感知到倪胤提刀殺來,只得放棄了對端木陵的攻擊,轉而提起雙劍迎向倪胤。
“小心!她的劍法很詭異!”連自己都差點吃了個大虧,端木陵急忙向倪胤示警。
倪胤不敢大意,提起十二分精神與陶允姜交上了手,兩名七轉明武戰鬥的餘波激起急旋風暴,瓦礫四散。
刀劍相碰數個回合後,絕北劍架起陌刀,祈蒼隨著少女俯身前衝反手刺向倪胤的腰腹,倪胤大駭。他雖早有防備,卻依舊根本來不及抵擋,只得動用血氣罡風強行抵禦。
但陶允姜這一動作也讓一旁伺機待發的端木陵抓到了機會。
他拉開弓步,氣沉下盤,猛地將手中長槍投擲而出,血色雷霆盤踞在槍尖,宛如毒蛇吐信。
“陶將軍小心!”
周圍一直關注著這裡的大周士兵趕忙大聲提醒。
絕北被陌刀鉗制,若要擋下這一槍,陶允姜就必須收回祈蒼,也就意味著她必須主動放棄重傷倪胤的機會。
於是在倪胤的視角中,陶允姜根本就沒有去管那來襲的長槍,而是一點一點的將祈蒼捅穿他的護身罡氣,直至劍鋒沒入銅皮鐵骨。
分明是打著和他以傷換傷的念頭!
“這個瘋子!”倪胤痛得目眥欲裂,卻也被激出了兇狠。
他沒有選擇抽身回退,反倒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擰動肌肉扼住劍鋒,讓陶允姜無法躲開端木陵的長槍。
在他的注視下,那飛來的長槍一點點地放大,眼看著便要刺入陶允姜的後背。
就在這時。
“轟!”
磅礴浩然的金色流光從天而降,與血紅長槍從中對撞,徑直將那看似不可阻擋的血氣洪流斷作兩截。
濃雲散破缺口,湛藍色的晴空之中依舊殘留有金色的尾跡。龍吼聲震天徹地,整齊而威嚴的鱗甲在白日反光中分外猙獰。
廢墟之中,端木陵的鑄鐵長槍斷作三段,璨金色的輝然重劍傾斜矗立,氣運龍壓如洪濤般席捲八方。
“玄……玄曜?”
端木陵面色劇變,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已然是生出幾分懼意。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原來陶允姜一直等待的援軍,赫然就是大周的女皇!
在大周軍士短暫驚愕後遲來的震耳欲聾歡呼聲中,方棠輕巧地拔出玄曜,上前兩步,髮絲熠輝,龍袍於狂風飄蕩。
“逆臣賊寇,當誅於此。”方棠平靜道。
在倪胤驚恐愣神的剎那功夫,陶允姜抽出祈蒼,反身一腳踹在他的前胸。倪胤的身體如炮彈般貼地滑行數十米,撞碎院牆,落入廢墟。
“多謝陛下支援。”陶允姜說。
而後又超小聲地嘀咕一句:“怎麼姓方的都這麼能裝……”
小女皇的嘴角微微一抽,鳳眸轉開,只當是沒聽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