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陸小棠後,沈青衣一頭扎進了那頁名為《盜喜記》的戲譜裡。
他本以為,有了上次《祛瘟贊》的經驗,這次怎麼也算個熟手了。
可他只看了兩眼,頭皮就炸了。
這玩意兒,比上次那個複雜了十倍不止!
《祛瘟贊》的核心,就是請神禳災,流程雖然兇險,但相對直接。
而這出《盜喜記》,簡直就是一出精密到變態的諜戰大片!
戲裡的“角兒”不再是單純的神將,而是分成了兩撥。一撥是負責潛入“失喜之地”的“盜賊”,另一撥是負責在外面接應、迷惑“看守”的“伶人”。
光是紙人演員,就需要多扎出七八個,而且每個紙人的身段、臉譜、服飾細節,都標註得清清楚楚,錯一筆都不行。
更要命的是,這出戏還需要一件極其特殊的法器,或者說……道具。
穿心鑼。
沈青衣反覆看著戲譜上對這件道具的描述,越看心越涼。
戲譜上關於如何製作這面鑼的記載,只有一句簡短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以啞僕之聲為引”。
沈青衣的動作僵住了。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院子裡那個正在用砂紙打磨竹篾的、沉默的身影。
啞叔。
啞僕……之聲?
一個啞巴,哪來的聲音?
這是什麼陰間操作?用一個啞巴不存在的聲音,去做一面鑼的“引子”?
這根本就是個悖論!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他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難道……是要用某種殘忍的儀式,去逼出一個啞巴的聲音?還是說,這“聲音”指的根本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聲波,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比如,靈魂?
沈青衣第一次,對啞叔的身份,產生了巨大的疑惑和一絲恐懼。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僕人,怎麼會成為一出禁忌大戲裡,關鍵道具的核心“材料”?
他到底是誰?
沈青衣放下戲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走到了啞叔面前。
“啞叔。”
啞叔停下手裡的活,抬起頭。
“這個……穿心鑼,”沈青衣組織著語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進行學術探討,“戲譜上寫著,‘以啞僕之聲為引’,這是什麼意思?”
啞叔的身體,似乎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沉默地看了沈青衣片刻,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彷彿有無數沈青衣看不懂的情緒在翻湧。
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拿起身邊的小寫字板,用炭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往事已矣,勿問。】
又是這套說辭!
沈青衣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要死。
這都火燒眉毛了,還往事已矣?不問清楚,下河村那一百多號人怎麼辦?難道真要他這個半吊子班主去瞎貓碰死耗子?
可看著啞叔那副拒絕溝通的模樣,沈青衣也無可奈何。
他總不能把刀架在啞叔脖子上逼他開口吧?
算了。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廂房。
也許是精神消耗太大,也許是內心的焦慮達到了頂點,他趴在書案上,對著那鬼畫符一樣的戲譜,不知不覺間,竟沉沉睡去。
……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不再是身處這座破敗的老宅,而是站在一個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巨大戲臺的側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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