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鑼唱戲，鬼神入席。
子時已到，陰氣最盛。
破敗的山神廟戲臺上，沈青衣和啞叔，連同那些剛剛“活”過來的紙人演員，靜靜佇立。
臺下，黑漆漆的一片。
沒有觀眾，只有隨風搖晃的荒草和嶙峋的碎石。
可沈青衣卻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了聚光燈下，周圍的黑暗裡，藏著數不清的東西，正用一種貪婪、好奇、又帶著一絲敬畏的“情緒”在注視著他們。
他新獲得的那種奇異感知，此刻就像一個全功率開啟的雷達，瘋狂地接收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訊號。
冰冷的、飢餓的、痛苦的、狂喜的……
各種駁雜的意念，像潮水一樣衝擊著他的大腦，讓他一陣陣地犯惡心。
他下意識地朝山下望去。
整個鎮子都陷入了沉睡般的死寂，唯獨鎮衛生院的方向，還亮著幾點燈火，像風中殘燭，又像汪洋中的一座孤島。
全鎮的人，都在那兒。
“呼……”
沈青衣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翻湧。
就在這時，啞叔動了。
他從行囊裡，極為鄭重地取出了三炷香。
那香很誇張，每一炷都有小兒手臂粗，比人還高，通體漆黑，上面用金粉描繪著一些看不懂的符文。
啞叔走到臺前，用火摺子點燃了香頭。
“噗。”
三股濃郁的青煙，筆直地升起，沒有絲毫飄散，在戲臺前方匯聚，竟真的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半透明的屏障，將這方寸戲臺，與外界的黑暗徹底隔絕開來。
做完這一切，啞叔退到一旁，衝沈青衣點了點頭。
該你了。
沈青衣攥緊了手裡那塊冰冷潮溼的驚堂木。
這玩意兒入手極沉，明明是木頭，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上面那股子河底淤泥的腥味和屍體腐爛的臭氣混合在一起，直往他鼻子裡鑽。
媽的，還挺上頭。
他走到戲臺正中央那張破舊的桌案前，舉起了驚堂木。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風停了，草不動了，連遠處黑暗中那些駁雜的意念，都瞬間收斂，變得無比專注。
所有“東西”，都在等他。
等他這個新上任的班主，敲響這開場的第一聲！
沈青衣沒有再猶豫，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驚堂木拍了下去！
“啪——！”
一聲脆響！
聲音其實並不大，甚至有些沉悶，可聽在耳朵裡，卻像是一道炸雷，直接在他靈魂深處轟然引爆！
更詭異的是，這聲音彷彿帶著一種穿透萬物的力量，瞬間傳遍了整個山神廟的廢墟，傳向了更遠處的幽冥之地！
下一秒。
意外，發生了！
臺下那片空曠死寂的荒草地裡，毫無徵兆地，響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喝彩”聲！
“好——！”
那聲音沙啞、乾癟，像是從一個破風箱裡硬擠出來的，充滿了病態的亢奮。
緊接著，更多的聲音冒了出來。
“嘿嘿嘿……”
一陣滿足的、像是吃飽喝足後的低笑聲，從左邊的亂石堆裡傳來。
“嗚……嗚嗚……”
一陣壓抑的、分不清是痛苦還是舒爽的哀嚎，在右側的黑暗中響起。
這些聲音，此起彼伏，交織成了一首詭異的交響樂。
它們不是人能發出來的！
這就是今晚的“觀眾”！
沈青衣的後背瞬間就被冷汗浸透了，頭皮一陣陣發麻。
他強忍著掉頭就跑的衝動，死死地攥著驚堂木。
不能慫！
現在他就是班主，臺上的角兒都看著他呢！
他顫抖著手，翻開那本破舊的戲譜，找到了《祛瘟贊》的開場白。
那是一段混合了吟唱與唸白的古怪調子，音節拗口，韻律詭異，他練習了無數遍，依舊覺得彆扭。
但現在，他別無選擇。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