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魁見一道道菜往上揣,他急忙將前些年他父親在世時積攢下來的一罈子好酒拿上來,準備兩人好好喝點。
這酒是多年的老酒,林父生前都沒捨得喝一口,就等著兒子娶媳婦兒,或者是閨女出嫁時再拿出來喝呢。
可誰成想,他到死都沒喝上這一口。
這酒真心不錯,通透的酒液在罈子裡靜靜流淌,開蓋時掛杯如絲綢垂落,陳曉政當泛著溫潤的米白光暈。
倒入搪瓷碗時,酒線連綿不斷,濺起的酒花細密如珠,碗壁上的酒液慢慢聚成掛壁,像給搪瓷碗鑲了層透亮的金邊。
未飲先被這清洌質感和古樸韻味吸引,一看就是淳厚老道的佳釀。
在東北,酒不僅是驅寒的良方,更是情感的催化劑。
漫長的寒冬裡,人們圍坐熱炕,一口烈酒下肚,寒氣便消了大半。久而久之,酒量成了東北人的“標配”,甚至不少女性也巾幗不讓鬚眉。
夫妻對酌、兄弟暢飲,推杯換盞間,話匣子開啟,氣氛便熱絡起來。
徐峰見林山魁倒酒,趕忙攔下:“酒是好東西,但喝好就行……你身上有傷,少喝點。”
可林山魁不依:“那怎麼能行,怎麼也得滿上。”
——在東北的酒桌上,“滿杯酒半杯茶”這是不成文的規矩,更是情義。
中國酒文化與茶文化中的待客之道,往往透過“滿杯酒半杯茶”這一傳統習俗得到生動體現。
這兩種飲品截然不同的斟酒方式,恰恰折射出中國人社交禮儀中的智慧與溫度。
這種看似簡單的斟飲規矩,實則構建了一套完整的社交語言體系。
在東北人家的火炕上,滿杯白酒傳遞著粗獷的溫暖;在江南茶室的案几前,半盞清茶訴說著含蓄的情誼。
兩種飲品,兩種斟法,共同詮釋著中國人情感表達的雙重維度——既可熱烈似火,亦可淡泊如水。
徐峰見林山魁執意要將酒倒滿,乾脆直接將手擋住碗口:“林大哥我這酒量不行,喝多了怕是回不了家了。”
“回不了家就在這住下,和我在這炕上住不就完了嗎。”林山魁笑道。
“真不行,我酒量有限,喝多了就出酒了,太浪費!”徐峰一再推遲。
在東北,酒是少不了的,徐峰也能喝上幾杯。
前世來東北時,他沒少喝酒——一是應酬所需,二是為了暖身。
最猛的時候,他敢對瓶吹。
可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始終記得,自己最後傾家蕩產,就是在酒桌上栽的跟頭。
這事兒刻骨銘心,這一世,他絕不想重蹈覆轍。
見徐峰堅持不多喝,林山魁也不好勉強,給自己倒了差不多的量,招呼他動筷子。
旁邊,林山秀和馬玉傑站著伺候,沒上桌的意思。
徐峰看了看她們,開口道:“嬸子,老妹,別忙活了,趕緊一塊兒吃啊!家裡來客女人不上桌?咱這兒可不興這規矩。
你們要是再這麼見外,我可就當自己是個外人了。”
畢竟往後是一家人,他實在不習慣這種生分的講究。
重活一世,他更清楚,這些老規矩往後是沒有的。
再說了,桌上就他和林山魁兩人,冷冷清清的,哪像吃飯的樣子?
她們倆要是再這麼跟服務員似的杵在旁邊盯著,這飯他是真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