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似做賊般心虛。
沈檀安注視著她,劍眉輕蹙。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等煙花柳巷之地,見到家中盲眼的妻子。
正因沈檀安的視線不移,身側的紈絝子弟也向餘淑瑤投來目光,其中一人饒有興致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此女不同於尋常姿色,清新脫俗,纖塵不染,莫是那仙女落凡塵?”
龜公諂媚地拱手,“秦公子,咱風月樓可不就是仙宮麼,仙女多得是!”
秦孟昊在京中素來風流,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餘淑瑤,走到她跟前,欲抬手捏餘淑瑤的臉,但探出的手至半空,就被沈檀安截住。
沈檀安揪住他的袖子,將他整個人都甩開。
自幼習武的沈檀安力氣大得驚人,連散開的凌冽氣息,彷彿將這春日的溫度,瞬間推至寒冬臘月。
他站立在餘淑瑤跟前,垂著眼簾,居高臨下地開口,“這是你來的地方?”
餘淑瑤手心裡滿是涔涔冷汗,她明明看到沈檀安面色陰沉,卻還要裝作空無一物,目光定格在他繡著祥雲的門襟處,“你是?”
這一問,沈檀安一怔,旋即挑眉,“夫人不是能夠聞香識人,這就辨不出我是誰了?”
餘淑瑤心底閃過一絲慌亂,周遭的官爺張口結舌。
她心中暗自叫苦,迎著沈檀安鋒銳的目光,試探地說道,“是……夫君。”
沒有底氣,本就細柔的聲音,顯得愈發叫人垂憐。
當下,眾人皆明白,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深居侯府那位,傳聞中的盲夫人。
剛才意圖調戲餘淑瑤的富家子弟,最為活絡,湊上前來,手肘戳了戳沈檀安,“小侯爺,被抓包了吧,這局子,還組不組了?”
沈檀安刀削般的臉陰翳暗沉,這會兒另一個狐朋狗友,牽著個紅樓姑娘,推進了沈檀安懷裡。
他擠眉弄眼,壓低聲色道,“反正是個瞎子,看不見,小侯爺何懼?”
沈檀安眉心緊鎖,不耐煩地躲開,隨之扼住了餘淑瑤的皓腕,“到此為止,諸位盡興。”
餘淑瑤似根木頭樁子,被沈檀安帶出這喧囂紅塵之地。
清涼春風拂面,才化去了餘淑瑤面頰的緋色,看她難為情的臉,沈檀安無奈招來侍衛,喚其去備馬車。
“外面不適合你,眼睛不好,還是安生在家中穩妥些。”他說著關心的話,但卻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餘淑瑤頷了頷首,回府的馬車上,二人相顧無言。
若非餘淑瑤機緣巧合撞見他活色生香的日子,怎能更通透地發覺,這樁親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沈檀安送她到府外,甚至門都沒進,就折返。
而餘淑瑤踏足翠屏樓不久,青桔就氣喘吁吁地追了回來,手中還捧著那盒蓮子糕。
她看到餘淑瑤,先是鬆了口氣,又後怕地說:“夫人,您可算回來了,奴婢還以為您走丟了,可嚇死了!”
餘淑瑤心不在焉地接過蓮子糕,吃了一口,本應香甜的味道,此刻在她嘴裡卻苦澀無比。
小妹探望時,就已經表明了家中用意,這親是不準和離的。
但她不想,再做那乖張的賢妻良母,望盡春秋,盼君歸。
此後,沈檀安有十多天沒回家。院子裡的海棠花在微風中漸漸凋零。
餘淑瑤可沒閒著,她在庫房取了些草藥、花材,搬出塵封已久的石臼、香篆模、銀葉等器物。
她從小對香味兒異常敏感,瞎眼的三年來,卻能夠憑藉鼻息,分辨身份。
但爹爹總說,女兒家尋一門好親事比什麼都重要。
故而當她挺身而出,為沈檀安擋下那日刺客突襲,爹爹便在御前要來了這門指婚。
而今,她確實是身份尊貴的侯夫人,夫君亦是威名遠揚,恩寵正盛,可誰又知曉,這深宅大院裡形單影隻的痛苦?
這些時日,沈檀安倒也不是音信全無。
這不,她熟稔地用長灰押將香盤鋪好,侍衛便進了翠屏樓,“夫人,小侯爺命屬下送來香爐,此爐純銀鍛造,花色細緻,小侯爺說您定喜歡。”
自上次花樓別過,斷斷續續收到沈檀安不少小玩意兒。
“放下吧。”餘淑瑤心中波瀾不起,低垂著眼簾,眸中無光。
恐是遭人閒話,沈檀安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總不能落了個拋家舍業、登徒子的罪名。
“那屬下,先告退了。”侍衛退走,一陣風來,餘淑瑤抽了抽鼻尖。
空氣裡匯雜著沈檀安常用的青松香,但還有一種熟悉的味道……
那是,沈如繡的迷迭香,香味甚至蓋過了別的味道。
餘淑瑤石化當場,這麼重的香氣,若非貼身相擁,怎會殘留在一個侍衛身上。
莫非……沈如繡與侍衛暗通款曲?
念及此,餘淑瑤手一抖,鋪好的香盤散開來。
她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沈如秀還未婚配,招胥之事三推四阻,若傳出去私相授受,一輩子抬不起頭不說,怕是要千夫所指的!
餘淑瑤心頭震驚,青桔忙完手中活計,到了她身旁,一眼瞧見了銀製香爐,甜滋滋地笑道,“夫人,侯爺雖然平日裡不常在家,可心裡還是有您的,這香爐大抵是送到了夫人您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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