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豔的提醒是有道理的。
妖僧既生而為妖,肉身自然與人不同,尤其這還是一條成了精的蟒蛇,心臟根本不在胸腔之內,是以袁戰這一劍雖然將其重創,但卻並未斷其生機。
只見妖僧掉在地上以後,先是不停的翻滾,猛然間又一停,身體開始迅速的變長,頭、腳、手足也漸漸縮排身體裡面,變成一條大蛇。
蛇身足有五丈長,水桶粗細,遍體黑鱗,中間摻雜了許多的白紋,頭頂有一雞冠狀凸起,形狀怪異,樣貌猙獰,稍微一動,從蛇身上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味,令人聞之作嘔。
袁戰雖然早就知道這是一條蛇妖,卻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模樣,況且妖精之說以前只是見聞於傳說故事等等虛妄之言,如今看到實物,確實是被嚇了一跳。
袁戰如此,更別說現場那些人了。
但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想要逃跑,蛇妖已然發狂一般向他們衝了過去。
首先倒黴的就是妖僧帶來的黑衣人。
蛇妖受創,憤怒與劇痛刺激之下根本不管是什麼人,衝進黑衣人中間,大嘴一張先吞掉前面兩人,蛇身再一橫掃,把其他黑衣人壓死、打死不少,僥倖逃過一劫的也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但蛇妖的目標是袁戰,他已經從銀蟾奔襲的方向確定袁戰的位置,這一狂怒出擊就是衝袁戰而去的。
袁戰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眼看蛇妖已經失去理智不分敵我,於是轉身向來路跑去。
他的用意很簡單,即便與蛇妖打上一架也得換一個地方,遠離此地,否則楊豔這些人都有可能遭受池魚之殃。
楊豔剛才的境況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恐怕不能再與蛇妖硬扛了。
而且他也不想在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實力。
這一全力奔逃,速度很快,轉眼就又回到了坡頂上,縱身向下一躍,隱身在亂石堆後。
很快,蛇妖也追了過來。
一股腥風掠過,從坡頂上露出兇惡的蛇頭,兩隻豎瞳往下面一掃,殷紅的蛇信在嘴邊吞吐不定,不一會兒就鎖定袁戰藏身的大體位置,惡狠狠撲了過來。
袁戰知道蛇的嗅覺格外靈敏,藏身之處不可久留。
好在他也沒想躲避太久,銀蟾在手中一顫,徑往他的身後飛了出去,然後雙手各從亂石堆裡抓起一塊青黑色的鵝卵石。
嗚!
一塊鵝卵石脫手飛出,拖著一溜兒青光直朝妖蛇的腦門砸去。
妖蛇爬行的勢頭稍緩,蛇頭向後一仰,又猛的甩了回來,正撞在鵝卵石上。
啪的一聲,鵝卵石被撞的粉碎。
妖蛇頓了一頓,大概沒想到暗器會如此不堪一擊,但也只是一轉瞬之間的事情,隨即張牙舞爪又向袁戰撲來,速度比剛才又快了一些。
袁戰連忙從石頭後面跳了開去,疾奔幾步,轉到了妖蛇的側面,一揚手,另一塊鵝卵石繼續打向蛇頭。
一般而言,蛇身上都有兩個最厲害的武器,其一是蛇口,以吞咬吸噬為主,任何生靈法寶一旦被它咬上就很難逃脫;另一個就是蛇身,千萬不要以為蛇身光滑平整人畜無害,其實它比蛇口的吞咬更加危險,一旦被它纏上,僅一個絞字訣就能讓很多對手陰溝裡翻船,最後葬身蛇腹。
幸虧袁戰來自後世,對蛇的這種特性多少有些瞭解,在這種人與蛇的近距離的追逐中,才放棄了像一鶴沖天等飛縱類的身法,以防人到了半空被妖蛇掉頭攔上,非被它一口給吞了不可。
鵝卵石再次被蛇頭擊碎。
但這都是袁戰的障眼法,他已經趁勢轉到了妖蛇的側後方,雙手再在地上一陣亂抓,隨便抓起了兩塊大石頭,手一揚,同時投了出去。
妖蛇感覺到被戲耍,蛇頭左右一擺,擊碎岩石,蛇身猛的一個翻滾,橫向輾向袁戰,蛇頭簡直就跟一道黑色的光一樣,向後一繞,劃地為圓,把袁戰給圈在裡面,同時蛇尾豎起,如同一把尖刀指向裡面,防止袁戰逃走。
袁戰倒吸一口涼氣,成了精的蛇妖果然跟普通的蟒蛇不一樣,其智慧絲毫不亞於人類。
不過有智慧也沒用,總不能連孫子兵法也學過吧。
聲東擊西,看你這蠢蛇如何應對。
袁戰大喝一聲,平地躍起丈許來高,人在半空裡,右手迴環劃了半個圓圈,一記龍拳,轟向蛇頭。
這一拳幾乎凝聚了袁戰全身的修為,元力自氣海瞬間升起,轟轟然湧至拳頭之中,再從拳頭上面爆發出來,撞擊到空氣上面,發出一陣虎嘯龍吟之聲。
妖蛇早就已經刺激的發狂了,袁戰這一拳正合它意,於是蛇頭與拳頭便在天上相距兩丈的空間內撞上了。
轟——
一聲巨響夾雜在狂風怒號之中,在一人一蛇之間爆響開來。
接著,又是噗的一聲悶響,好像有皮革之類的東西被銳器拉開了。
袁戰在爆裂聲中被震的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山坡上面,與妖蛇相比,修為上還是稍遜一籌。
反觀妖蛇,實力雖然佔據了優勢,但剛把袁戰給擊飛出去,隨即上半截蛇身一僵,不能動彈了。
就在蛇頭往下約三分處,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正簪在蛇頸上面。
銀蟾偷襲成功,正中妖蛇的七寸。
不僅如此,在釘進蛇軀以後,銀蟾噬血的本能莫名解禁開來,正全力的吸噬蛇血。
不一會兒的功夫,蛇軀就變得乾癟枯萎起來,轟然倒地。
袁戰躺在地上斜眼看著妖蛇的變化,半晌才爬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腿,掐訣唸咒,手往回一招,突的一聲,銀蟾飛回。
只是入手之時嚇了一跳,原本亮晶晶如同銀條一樣的銀蟾,此時變得殷紅似血,像極了一根血玉瑪瑙。
袁戰連忙在心裡默唸了一下法訣,感覺銀蟾沒有異常的變化,這才小心翼翼的別到腰帶裡面,暫時沒敢往頭髮上插。
來到妖蛇旁邊,用腳踹了一下,發現一動不動,好像是真的死了,這才算放心。
這傢伙應該怎麼處理呢?
袁戰心說,可是一抬頭望見山坡下面,好像有人影在活動,不禁又想起了楊豔他們,連忙向坡下跑去。
來到跟前終於看清楚了,原來是楊豔手下的那些護衛,在他與蛇妖離開以後終於反應過來,衝殺過去,把剩下的黑衣人全都給殺了,然後圍到楊豔調息的那塊岩石旁邊,為她護法。
護衛不認識他,見他飛跑著從上面下來,頓時都一陣緊張,紛紛亮出了刀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剛才的場面太過震撼,他們又都不清楚袁戰的底細,生怕他趁機傷害小姐,是以才嚴陣以待,但雖然如此,卻沒人敢對袁戰出手。
袁戰見他們緊張兮兮的,嘿嘿一笑,擺手道:“我找……他的。”
說著指了指驢車,赫然發現劉四不知從哪裡又鑽出來了,正一臉小心的向他招手,讓他過去。
袁戰就一點頭走了過去,胡亂問了劉四兩句話,一抬頭髮現馬車那邊多出來一些人,有年輕的僕婦,有年長的管家,當然車前也有一些護衛,擋在那裡不讓外人靠近,不過他們所有人也跟那些護衛一樣,對袁戰敵意很大,見他看來,就都低下腦袋不敢看他。
“走吧!”
袁戰看了一眼,向劉四一揮手,示意離開。
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人,跟在一起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
劉四剛才就躲在驢車下面,可以說目睹了所有的殺戮,如果身上能夠生出一對翅膀,早就飛起來逃離此地了,聽袁戰一發話,二話不說,拉起驢子就走。
誰知剛走了兩步,就聽一個虛弱的女子聲音叫道:“等一等——”
說完就是一陣劇烈的喘息之聲,明顯中氣不足。
袁戰怔了一怔,只好站住,慢慢轉過身來。
只見楊豔已經睜開了雙眼,正默默的注視著他。
袁戰打量她一眼,見她臉色很蒼白,呼吸也不穩定,原本潔白的衣裙已然被鮮血染紅,胸前有一灘血跡,殷紅刺目,大概真元受損後吐血所致,就現在這樣子別說護送家眷了,恐怕自保之力都不多了,想了想,就抱拳說道:“楊……小姐有何吩咐?”
楊豔緩緩開口,說道:“袁兄為何會在此地?”
袁戰指了指驢車,道:“奉府衙之命,送人返鄉。”
楊豔眸光往驢車上掃了一眼,緩緩點頭,道:“小妹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袁兄應允?”
袁戰不禁一皺眉,馬上想到了一件事情,心裡也瞬間湧起了各種各樣的念頭,都是有充分的理由來拒絕他人的,可是當目光與楊豔的眼睛一碰觸,不知為何,心底轟的一下,一轉眼間又全都煙消雲散了,只好訕訕的說:“什麼事兒?”
楊豔吐出一口長氣,似是調整了一下氣息,這才說道:“既是同路,不如你我結伴同行,也好相互照拂。”
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喘息。
袁戰聽了心說這哪是什麼請求,分明就是命令他嗎,沒法拒絕,再看她喘息起來萎靡不振的樣子,不由在心裡長嘆一聲,回道:“好吧,那就一起走吧。”
楊豔聽了,臉上浮起笑容,慢慢又閉上了眼睛。
袁戰知道她得好好調息一下,於是不再打擾她,轉頭對劉四道:“一起走吧。”
說完也不管他是否答應,就朝著黑衣人的屍體走去了。
來到跟前,二話不說,提起一具屍體,轉著腦袋兩邊張望了一眼,尋了一個大的土坑,過去把人安置在裡面。
然後一個接著一個,沒多久就把所有的黑衣人死屍都給歸置在了裡面。
有將軍府的護衛看著難過,也過去把戰死的護衛收斂起來,一起安置到了坑裡,用兵刃掘土掩埋。
大家本來是對手,活著的時候生死搏殺,死後卻是同穴安葬,說起來也算是一種緣分了。
袁戰則站到旁邊,雙手抱拳默默禱祝,功德林開始引渡鬼魂。
等到超度完畢,袁戰衣袖之中已然收集了四五十枚陰蝕果。
在這期間,眾護衛也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上路。
為了讓楊豔靜養,其中一輛馬車裡面的人全都登上了另外一輛,空出車子讓楊豔獨坐。
車隊上路,緩緩而行。
劉四趕著驢車跟在後面,袁戰坐在他對面的車轅上。
楊豔的車就在他們前面。
行了沒多久,袁戰忽然從車上下來,追上前面的馬車,掀開一角車簾,把一個小包裹扔了進去,低聲說了兩句話,又回到了驢車上。
“我說袁爺,幹嘛要跟他們一起啊,你剛才是沒看到,太懸了!”
劉四一邊趕車,一邊小聲說道。
袁戰只有苦笑的份了,該是他願意一起走的嗎。
因為楊豔身上有傷,車行不易太過顛簸,所以走的很慢,中間又停下來休息了一次,大家吃了一些乾糧,天黑的時候不過走了三四十里,在一座小鎮上停下了。
此鎮名為柳鎮,但是人口實在少得可憐,只有區區相鄰的三四個村莊。
剛一到鎮上,楊豔那邊就有人先行出去尋找住的地方了,等到車隊過去,已經在一家小客棧門前等著了。
進店的時候,袁戰這才看到中間那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婦人和小孩子。
楊豔服了袁戰贈的靈果,功力恢復大半,傷痛盡去,下車的時候已經不需要人來攙扶了。
在客棧門口,她向袁戰招了招手。
袁戰卻搖了搖頭,不肯過去,堅持與劉四還有眾護衛待在一起,等到送上飯菜,大家有說有笑一直飲用,倒也很熱鬧。
飯罷,袁戰想要去房間裡休息,結果還是被楊豔給叫住了。
“袁兄請稍等一下吧,家母有事相詢。”
楊豔看著他笑眯眯的說。
袁戰這才知道那位婦人竟是楊豔的母親,只好走了過去,躬身行了一禮,道:“見過夫人!”
楊夫人眼圈通紅,想是路上哭過了,見袁戰行禮,連忙道:“袁公子客氣了,請坐吧。”
袁戰側身在旁邊坐下,只是對面是楊夫人,旁邊是楊豔,眼睛不好在兩個女人的身上轉悠,只好朝著楊夫人另一側的小男孩笑了笑,輕輕向他揮了揮手。
哪知小男孩一點兒也不眼生,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撲到他的腿上,嘿嘿叫道:“大哥哥好!”
袁戰很意外,就把他抱了起來,放到腿上,逗弄著說道:“小弟弟也好!”
小男孩馬上又問:“大哥哥,你是我豔姐姐的好朋友嗎?”
袁戰一愣,抬頭向楊豔看了一眼,見她臉上竟浮現出了一絲紅暈,就連忙低下頭說道:“你姐姐啊,太兇了,我可不敢做他的朋友。”
小男孩一聽大樂,拍著巴掌叫道:“姐姐兇,姐姐兇……“
楊豔見狀,俏臉一板,對他兇巴巴的說道:“胡說八道,我哪裡兇了……”
說完似乎感覺不對,又連忙改口道:“平兒,你再胡說,小心我打你屁股了。”
說著揚起一隻手,朝小男孩凌空比了一比。
小男孩害怕,哧溜一下鑽進了袁戰的懷裡,惹得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氣氛似乎變的輕鬆了一些。
楊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對袁戰說道:“聽豔豔說,是你斂的茂兒的屍體,他……他死前可痛苦嗎?”
袁戰這才知道他們叫他來的目的,要說楊茂之死最清楚的也只有他了,於是扶起小男孩,坐正了身體,認真回答道:“應該沒有吧。晚輩收斂公子屍身時曾仔細檢視過,當時一下就過去了,不會有太大的痛苦。”
楊夫人聞言又流下了眼淚,聲音悲切說道:“多謝你了。”
說完又泣不成聲了。
楊豔低聲安慰了母親兩句,就扶著她向後院去了,一眾丫鬟婆子連忙跟上,只是臨出門時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袁戰說道:“袁兄請稍坐,小妹去去就回,稍後還有事相詢。”
袁戰點點頭,目送他們離去。
楊府的管事見小姐與袁戰有約,就沒敢離開,吩咐夥計送來一壺香茶,他在一旁陪著品茶。
一壺茶下去,楊豔還是沒有回來。
“無量天尊,敢問兄臺去往雞鳴山可是這個方向?”
袁戰坐的無聊,正想尋個藉口先回房間一趟,等楊豔出來了再過來,就在這時,店外忽然響起一聲響亮的道號聲。
若是尋常人,聽到這一叫聲頂多耳朵被震上一震,轉眼就好了。
可袁戰不同,他的聽力早就超越常人很多,這一聲道號又是這般響亮,聽到耳中簡直就跟暮鼓晨鐘一般,震的耳膜嗡嗡直響,久久不息。
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袁戰連忙循著聲音望了過去,一眼看到窗外街上站著的那一名道人。
最先映入眼簾也是最扎眼的莫過於道人背上的那一把長劍,劍匣古樸,劍柄式樣奇特,在夜晚燈光的照耀下映著點點幽光,劍穗是兩條用金線編織成的絲絛,倒垂下來,搭在他的肩膀上同樣一閃一閃的。
看到這把劍,袁戰一下想起山口前面那兩個道士,不知他們是不是一起的。
不知是否袁戰的目光觸動了他,正在問詢中的道人忽然一扭頭,朝袁戰看了過來。
這兩道目光看上去很平和,沒有透露出任何的不悅甚至是殺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袁戰竟感到了一種壓力,像是被一隻兇猛的野獸盯上了一樣,看著那一道目光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這算是警告嗎?
袁戰知道道人誤會了,以為對他有所圖謀了,以前曾聽人說過,旅途之中有三類人是不能招惹的,分別是僧、道、尼姑或者單身的女子,眼前這位就是其中的道了,於是連忙朝著道人一點首,微笑抱拳,不等他有所表示,便即轉過了頭,不敢再看。
這樣一來,壓力頓時不見了。
雖然沒有正面觀看,但袁戰眼中餘光仍然透亮,直到道人上路,消失在窗外,他這才招過夥計,問道:“雞鳴山是什麼地方?”
夥計道:“雞鳴山,好地方啊,山上有一座無相寺,很靈驗的,這周邊幾十裡內有人拜佛都會去那裡的。”
無相寺?
袁戰心中一動,又問:“怎麼走?”
夥計抬手指了指窗外,道:“朝這個方向直走,大概二十里就到了。”
袁戰一看,他指的正是道人剛才離去的方向。
“那個……曲管事,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小姐出來麻煩你跟她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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