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但是他依舊很平靜,用最平常的語氣說:
“若是打贏了,那自然說明決策是對的。但是打的不如預期,那便證明是哪兒出錯了,倒也用不著嘴硬。”
武柔突然覺得,這父子倆都挺心大的,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打自己的臉,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她依舊覺得不太甘心,她微微側了眼睛,又太子李善的跟前靠了靠,問:
“那到底哪兒錯了?”
太子李善感覺到一道影子欺了過來,他的心砰砰跳了兩下,立時便像見了洪水猛獸一樣,坐直了身子,冷漠地說:
“你擋著孤的光了,離遠一點兒。”
武柔看了一眼案几,連忙跪著往旁邊退了退,乖乖地離案几上的硯臺方位又遠了一些。
太子明顯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伏在案几上,娓娓解釋道:
“高句麗阻攔百濟朝貢,大唐出兵教訓它沒錯,可是錯在高估了唐軍的實力,強攻城池,耗時太久。
這一點,出兵之前,父皇沒有想到,我也沒有想到,至於大臣們想沒想到,是不是因為顧及他的心情,所以沒有竭力勸諫,不得而知。
父皇曾在信中說,若是魏徵在的話,一定能勸得他多謹慎一些,或許就不需要受這個憋屈。”
武柔聽聞,思索了一瞬,說:
“我還是不能理解,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心裡頭知道便好了,為何一定要宣揚出去,授人以柄,陛下就不怕世人拿這件事情詆譭他?”
太子李善微微揚了揚下巴,有些矜傲地說:
“詆譭?因為一次戰場失利?父皇常年征戰,又不是沒有吃過敗仗,但是結果呢?
大唐的大半個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這麼多年治理之下,民生富庶,人口翻倍,他是人人稱頌的明君聖主,可不會因為這一場戰場失利,便被抹去了這些事實。”
他見武柔微微低著頭,一副受教的模樣,於是轉了用平常的語氣說:
“當然,父皇這麼做,可能也有另外一層意思。自從魏徵去世之後,諫言他過失的人明顯沒有了。
有一天在朝堂上,父皇曾主動問朝臣們,他可有哪裡做得不妥。結果大臣們都說他沒有不好,幾盡逼問之下,才有一個人,說他最近賞罰大多憑心情喜好,不是憑功過,改了這個就沒什麼了。
他那時候也沒有什麼大的賞賜,無非是跟誰聊的開心了,賞了些小財,無傷大雅的。這諫言肯定不如他預期。
經過高句麗的事情之後,父皇定是覺得朝臣們都看他的臉色閉嘴了,諫言都諫不到點子上,所以這次像徐充容這麼犀利的上疏,他才要大肆讚揚、賞賜,以表明自己的態度,讓他們以後放心說實話。”
武柔聽了之後,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還不忘望著太子的側臉,眼睛滿是欣賞傾慕的亮光,真心地誇他道:
“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事情就是透徹,比我強太多了。”
李善看著她,瞳孔微縮,像是警惕一般眸光閃了閃,就見武柔無心一般,從旁邊站了起來,將那份徐充容的上疏收好,說:
“我這就給貴妃娘娘送去。”
李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苦惱般地輕輕皺了皺眉頭,很快又鬆了開來,接著看他的奏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