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宜將一筷子碧玉筍放入他碗中,順勢道:“那正好。妾正愁如何篩選此次秀女的家世背景,皇上這一說,倒是提醒了臣妾。”
皇帝看向她:“哦?”
“徹查江南糧務,與選秀嚴查家世,可雙管齊下。”沈時宜不疾不徐地分析,“那些與西域往來過密,或是賬目不清的江南世家,正好藉此機會,好好篩一篩。既能穩固江南,又能為後宮剔除隱患,一舉兩得。”
皇帝聞言,眼中的冷意散去,換上了笑意。他握住沈時宜的手,輕輕拍了拍:“還是皇后想得周全。就依你。”
說著,他忽然促狹道:“屆時,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一邊吃著大晏的米,一邊想著刨大晏的根。”
一場針對江南的無聲清查,藉著選秀的名義,就這麼在帝后二人的三言兩語間,悄然拉開了序幕。
滿朝文武都以為風暴已過,殊不知,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場。
鳳儀宮內,一爐檀香燃得正旺,青煙嫋嫋,將殿內的奢華都襯得有幾分不真切。
算盤珠子撥得清脆,柳貴嬪正一筆一筆地核對著各宮的月例賬目,她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計,笑著湊到沈時宜身邊。
“姐姐,您瞧,陛下心裡還是最重著您。這秀女名冊剛出來,頭一份就送到鳳儀宮來了,讓您先掌眼呢。”
隨著她的話音,一旁的宮女機靈地將一本燙金封皮的冊子呈了上來。
“哦?”
沈時宜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接過名冊,指尖隨意地翻動著書頁。
柳貴嬪掩著嘴,興致勃勃地八卦起來:“聽聞這次江南來的秀女,個個都跟畫裡走出來似的,水靈得很,真叫人好奇。”
沈時宜唇邊噙著一抹淡笑,並不接話,視線在名冊上緩緩移動。
一個個娟秀的名字從她指尖劃過,卻在某一頁上,驀地停住。
吏部侍郎,白正卿之女,白若薇。
一瞬間,御書房那張巨大的沙盤輿圖,皇帝那句意有所指的“西域關聯”,還有父親沈國公送來的密信,三者在她腦中轟然交織!
吏部侍郎……
柳貴嬪沒察覺到她神色的細微變化,還在一旁兀自感嘆:“白若薇,這名字取得可真好聽。侍郎家的千金,家世清白,容貌想來也是一等一的。”
沈時宜指尖輕輕一撥,將那頁翻了過去,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嗯,是好聽。”
等柳貴嬪心滿意足地告退,殿門“吱呀”一聲合上,殿內復又歸於沉寂。
沈時宜重新拿起那本名冊。
這一次,她的指尖精準地、毫不猶豫地翻回了方才那一頁。
白若薇。
父親的密信字字句句,此刻在她心頭變得無比清晰——
“吏部侍郎白正卿,近來與西域部族使者接觸頻繁,其胞兄白正明現任西域都護府長史,與原鎮北侯轄地犬牙交錯。此事,頗為蹊蹺。”
沈時宜的指尖點在那個名字上,冰涼的觸感從紙面透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