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沉寂,唯聞茶葉在滾水中沉浮的微聲。
“這更深漏夜的,何事讓你這般失了儀態?”
沈時宜略一抬手,殿內侍立的宮人便躬身魚貫而出,不聞一絲腳步聲響。
“娘娘,請過目。”
柳貴嬪遞上來的帕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著白。
沈時宜接了,展開。
只一眼,她端著茶盞的動作,便有了剎那的凝滯。
杯蓋的冷玉邊緣,輕輕叩了叩那焦痕。
她的聲音,聽不出溫度。
“這字跡,你覺得眼熟?”
柳貴嬪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氣息壓得不能再低。
“回娘娘...臣妾斗膽,此筆鋒與當年容妃的手書,並非相似,而是分毫不差。”
容妃。
那個被圈禁於皇陵,無皇命不得踏入京畿半步的女人。
“不是分毫不差,就是她本人。”
沈時宜的聲調未變,殿宇間的空氣卻彷彿被抽走了幾分暖意。
“身在陵寢,心卻還在這紅牆內攪弄風雲。”
她隨手將那殘片投向燭臺,任由火舌將其吞噬,化作一縷青煙,繼而為燼。
“去,尋個懂月氏語的伶俐宮女。”
沈時宜復又端起茶盞,姿態從容。
“就說,是本宮見質子府上伺候筆墨的人手不夠,特意賞下的。”
柳貴嬪倏然抬頭,瞳孔裡映著驚與惑。
“娘娘的意思是...要聽他...”
沈時宜輕吹著茶湯上的熱氣,唇角牽動,弧度是冷的。
“本宮倒想聽聽,那位小質子,夜裡會說些什麼胡話。”
沈國公府的雷霆手段,遠超朝野想象。
僅憑“月氏舊部”四字。
他竟當真在漠北互市左近的一處頹圮村落,掘出了月氏餘孽的巢穴。
請旨圍剿的奏報,八百里加急,當夜便送抵了御前。
金鑾殿上,皇帝攥著奏摺的指節,已然泛白。
為這樁事輕啟戰端,剛見安寧的邊境,恐再起狼煙。
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此時,沈國公再度出列,聲音在殿中激起迴響。
“陛下!太子殿下所創‘邊貿賬目雙核對’之法,邊關萬商稱善。”
“臣愚見,不若以此為名,遣太子親赴漠北巡查互市。”
“明為安撫商路,彰顯皇恩浩蕩;暗則調兵遣將,將此獠一網打盡。”
“一明一暗,事半功倍!”
這番言語,可謂天衣無縫。
既是為太子鋪就一條觸及兵權,累積軍功的陽關大道。
又將一場可能掀動兩國風雲的剿殺,化於無形。
殿中所有目光,盡數匯於太子趙衍一身。
龍椅上的天子,沉默良久。
最終,從喉間擠出一個字。
“準。”
東宮,書房。
檀香的煙氣,在樑柱間緩緩盤繞。
沈時宜與趙衍對坐弈棋。棋枰之上,黑白縱橫,殺伐之氣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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