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生漩,水聲譁然。主事有暗湧,變數蟄伏。三紋清浪又七道碎漪,浪紋逆而不破,寓示危中藏機。一漪隱雷紋、二漪帶血煞、三漪團作垣困之勢。剩一漪水痕破亂,幻生水鏡虛花,對映訊息殘缺或誕妄難憑。卦象謂之三紋開生路,七劫藏死關。”
邱無浪剖卦直陳,跟江湖術士故弄玄虛不同,不打機鋒不說天機勿洩,字字鐫鐵。
一言畢,聽者皆慌。
楊柳風所求竟非寬解,全是暗恐,不禁澀聲道:“可有吉象?”
邱無浪道:“葉脈湧現青光,有貴人助。清露逆流而上,暗示以退為進。”
楊柳風喉結滾動,轉問改運之策。
“卜算天機,須知青帝陵即天機,豈可盡窺其妙!卦中天時不利因果相薄,不宜逆改......”
邱無浪言猶未了,掌中青葉驟起霜花,翠色蒸散,剎那間化作一捧枯灰,卻是逆水緘口的禁佔之兆。
楊柳風原擬再問,目睹此狀忽想起澈羽島敬畏因果,問卦不卜生死不佔己命,問也徒勞。
眼下雖知事中藏機,可惜不知應在何處,越尋思越茫然。
邱無浪眼眸低垂,恰巧避開李羅堂探詢的目光,暗忖卜筮數十載,此卦竟見未遇之怪象,因果大略尚且依稀可辨,然其中宜忌糾纏、生克混疊,委實難以言說。
既扣天樞,當承卦命。
重新梳理卦辭,灼然可見的活路無非是再探千機林。
楊柳風苦著臉道:“時至此刻,各路修者恐已啟程。稍一耽擱,怕只剩喝湯的命,哪有餘暇另行刺探。”
“欲速則不達。”李羅堂不緊不慢道,“青帝陵一現一藏迴圈近千年歲月,何曾有人親睹過天工傀儡的真容?遺世奇珍非旦夕間可得,切莫自亂陣腳。”
楊柳風吁氣道:“今時不同往日,軒轅翊斷言真命之主降世,帝陵傳承將擇主而授。若仍以舊例視之,恐失先機。”
“靈木機關名垂摘星,可惜聞者眾而見者寡。聽說太息樓曾在此奪獲機關煉製典籍,然最得意之作,無非是在滄海傀儡的基礎上打造出一種暴傀儡,殺傷有限。”邱無浪素來對傀儡之道缺少興趣,不乏疑惑道,“莫非邱某對青靈傀儡有所誤解?”
“誤解極深。”楊柳風失笑道,“青靈傀儡的核心非屬煉製法門,而是一種絕跡世間的青虯靈木,相傳此木枝幹如龍,有至尊氣象,用以煉製的青靈傀儡戰力直追空冥古仙。古往今來,無數道門為之瘋狂,可惜俱在千機藤甲陣下折戟。”
邱無浪怦然心動道:“邱某年輕時只知在蜂窩織禁磨時間,辛苦月餘寸寶未得,往後再未來過此地,真是愚昧。”
“不是愚昧是清醒,貧道每次必來,累計所獲卻極其微薄。少了閒暇亂了道心,常尋思不如不來。”楊柳風慨然一嘆。
“尋思不來又時常惦記,生怕錯過蓋世機緣,來過卻又後悔。”
“哈,李兄倒是知我,莫非是同樣的德性?”
“隨大流而動,李某終歸沒能免俗。”李羅堂嘆道,“只可惜運氣這玩意,全憑運氣。”
*
春林被困在暖陽的倦意裡,風懶散人懶散。
鬱律眯眼假睡,餘光瞥見杜若洲把松脂揉成團,賊兮兮地串成串糖葫蘆。
憑杜公子的混賬尿性,九成九要物色位受害者。
鬱律很想見識見識這廝腹中藏著幾兩花言巧語,故無心說破,只充當旁觀者。
“欲枕松根眠又醒,山花笑我太殷勤。”杜若洲伸個懶腰道,“依山人之見,秘謀算計太消磨膽色,不如仗劍殺進千機林,圖一痛快。”
“草包。”顧昔年縱然默誦九遍清心咒,依舊不得清淨,“死個痛快吧。”
噗!杜若洲笑道:“無膽小鬼,劍在鞘裡都悶出鏽味啦,還跟為兄慪氣呢。”
顧昔年切齒低吼:“道爺的飛劍磨出了火星子,罵不得你這半路摘桃子的?”
原來昨晚一場混戰,杜若洲錦鯉附體,幾次薅功勞解鎖七連殺,連奪七隻須彌環,美得喘口氣都冒金光泡泡。
顧昔年替人做嫁衣,一想起來就覺肝疼。
杜若洲笑得見牙不見眼:“不反思腿腳太慢,倒怪別人捷足先登麼?”
“別拿運氣當勇氣。”夜鶯兒倚身在斑駁的樹影裡,無聊地提著符筆在符板上畫滿了小烏龜,聞言擲筆道,“逞三兩威風,當心現半斤眼。”她話裡夾著小刀片,扎人要見血。
杜若洲笑意依然:“鶯兒師妹假死多日,奈何劍鋒始終淬不軟,劍上不聞鏽味只聞潑天辣味。”
夜鶯兒刁蠻潑辣,笑起來豔若三月桃花,酒窩裡卻盛著化骨之藥,號稱淬毒的玉簪、可嬌可悍的胭脂虎。
不止嘴損燕辭遇見要悄悄繞道走,聽說某年某月某日羅牧被追得滿山跑,連鞋都跑掉過一隻。
杜若洲捋其虎鬚,絕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當觀者屏息靜氣,欲一睹虎變之威的時候,杜若洲似嫌火氣沒撩旺,悠噠噠地摸出串糖葫蘆獨自品嚐,且不忘嘟囔道:“其味酸甘,食之不飢。”
那表情看似銷魂其實可憎,還說縱拿十八位絕世美女來換,他也不屑一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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