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粒粒飽滿,瑪瑙般的小果外裹著金燦燦的花蜜,粉嫩和嬌黃相映閃耀,咬破時的那聲脆響恰似念動了勾魂咒,當甜香混著果味飄散之際,聞者食指大動。
夜鶯兒竄騰的怒火忽而消散,直勾勾地望著問是何物?
小妞兒少歷凡塵,長年啃草根食野果飲晨露,連糖葫蘆串都不曾聽聞!
杜若洲笑容狡黠,眨眼道:“以奧妙花蜜和奇異小果所制的煙火至味,可想嘗一嘗?”
“凡塵俗味果腹而已,何足細論?”夜鶯兒嘴上不屑,眼光卻黏著挪不開,回回神,復而淺淺一笑道,“不過嚐嚐也無妨。”
杜若洲聽罷屈指微彈,靈氣託著顆糖葫蘆凌空飄起。
夜鶯兒憑虛一抓將其攝進掌心,瞧了瞧又嗅了嗅,遲遲疑疑地納入口中。
“哇!”獨特的味道在舌尖綻放,夜鶯兒眼放奇光,“別說拿絕世美女,拿祖龍令來換也白搭。”
啊!群相錯愕,在場者皆聽說或見過糖葫蘆串,但少有人肯屈尊品嚐,“真那麼好吃麼?”
時聽杜若洲道:“若不過癮,再嘗一顆。”
屈指再一彈,又一顆糖葫蘆飄蕩而來。
夜鶯兒翻腕欲接,忽見人影閃動,顧昔年自半路殺出,朗聲道:“美味豈能獨享,顧某也來嚐個鮮。”
嘬唇一吸,當即把糖葫蘆吸進嘴裡。
牙齒一合,竟覺粘粘糊糊滿口腥苦,腮幫子鼓了又癟,活像條拖上岸的魚,左右吐不出進嘴的魚鉤。
“奇怪也哉!”杜若洲佯裝失驚道,“鬱律師兄捏的松脂葫蘆,怎的跑師弟嘴裡去啦?”
身避驕陽樹下,禍出無常雲間。
鬱律眼中閃動著促狹的光,似乎提前洞悉了這場惡作劇,然而袖手旁觀不是幫兇也是幫兇。
未等辯白,但見顧昔年中指無名指相併,餘指交錯互壓唸唸有詞道:“炎精炎精,朱雀飛騰。神火一照,滅鬼除精。”
“屁股著火啦!”夜鶯兒驚呼道。
兩條火蛇從地底遊身而出,“蓬!”赤焰驟在屁股下爆燃,火舌卷著輕煙騰起蓮花。
鬱律乘著熱浪掠身平縱,剎那間撲至顧昔年身前作勢打嘴。
杜若洲斜掠三丈仍覺屁股冒火,層層熱氣沿著脊背順著腿亂竄,鼻間已嗅到燎毛的焦糊味。
“還敢追!”杜若洲凌空急停,提掌拍散來追的三朵火蓮,怪叫道,“這鱉孫真缺德!”
“彼此彼此。”顧昔年退遁百尺,自己捂著嘴道,“試試火蓮坐的溫暖吧,真正的煙火味。”
旁觀者俱綻笑顏,連廖一都不禁捧腹:“因果不虛,報應迅疾啊。”
猶自笑鬧,忽聽密林深處傳來窸窣人語,枝葉搖動處,兩條人影卓然現身於綠蔭旁。
李羅堂青衫磊落,衣不染塵,腰間懸掛的小藥爐在日照下泛著紫光,恰如山水畫中突然踏出的孤韻。
梅影落後半步,裙裾在林風吹拂下輕輕蕩起。
她手裡握著段新折的松枝,枝上蛛網幾許。
李羅堂在數丈外駐足,目光掠過杜若洲焦黃的衣襬,噙三分笑意道:“杜師弟......想以身為燭,照夜明心?”
杜若洲聞言訕訕,漂亮話還沒說,夜鶯兒卻聳肩道:“萬幸杜公子行動麻利,不然真被人當蠟燭點了。”
“鮫人燭方可燃之照夜,杜兄頂多燒成堆灰吧。”群修莞爾。
被問及會談是否順遂,李羅堂道:“青靈傀儡為古仙遺藏,不容不爭。然澈羽島占卜呈七分凶兆,不可草率行事。”
捻鬚略做沉吟,又道:“眼下楊柳風遣人再探,最晚日暮,應有迴音。”
聽聞此言,群修盡皆默然。
澈羽島的小衍神算堪稱窺天機於指掌,卜筮預言與現實往往如同綁上了紅線,聽說連青丘山的狐狸精都去求過籤。
杜若洲不以為然道:“敢來青帝陵尋寶的,不玩弄兇險就被兇險玩弄,試問埋骨此地的誰不是賭命人?”
李羅堂眼皮微跳,暗想這潑才倒會歪理正說,其肅容道:“閣外千機藤甲陣攔路,陣中木生鱗藤絞肉,絕非翻掌可破,切莫操之過急。”
梅影瞟眼道:“臨行前苑主千叮萬囑‘寧可空手回,莫做枉死鬼!’杜師弟可別犯渾!”
“感慨,感慨而已啊。”杜若洲流年不利,盡趕著著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