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心念微轉,速即旋步擰腰,身形劃出條弧線改道往東。
正當時,夢遊梭卷一路碎石衝出山樑,道人一眼看破玄機,由梭中小艙彈步起掠,快似煙中飛鶴,凌空帶劍暴斬,人未至罡風已飆起,狂放的劍芒幾欲攬斷群山。
燕辭心尖微顫,腳落時躡風迴旋,影子倏閃左右,在罡風中顛簸西行。
一攻一閃快意淋漓,耳邊驀地傳來陣掌聲:“輕而快,快而靈,好招好招。”斜刺裡遁影飄動,軒轅戈與風競速,意圖包抄。
燕辭如同驚弓之鳥,匆忙錯步沉膝,追日靴下的清罡漣漪剛炸開,人已竄行在綠野上空。
視野開闊處,迂迴甚或反制的機率微乎其微,因幼麒麟之過,導致先機盡失,只搧一巴掌便宜了它。
燕辭雜念叢生,回想這半年亡命天涯,恢復、治癒類丹藥所剩無幾。觀來敵堅決死磕的架勢,一場硬戰在所難免。
浮雲遊移,山峰投射出長長的影子,當橘紅色的雲霞被染成紫色,天與地浸泡在黃昏的陰晦裡。
喬黎一行緊追慢趕,踏臨草原邊界的時候,恰恰收悉青帝陵開啟的急訊。
姬衝的傳音不乏幽怨,連問數遍樵子何在,有種怪怪的想念味道,陳雪俠聽罷既噁心又吃醋:渣男,敢跟老孃搶相公!
喬黎的心思倒沒那麼溫柔沒那麼細膩,此刻所期冀的竟是燕辭伏誅,但謹記要拉著軒轅氏這幫惡棍填命。
心有靈犀一點通,陳雪俠不經意間捕捉到喬黎暗送狡黠,當即“哎喲”一叫,昏然朝下栽去。
喬黎假裝一慌,連忙下遁,堪堪貼著草皮抓住其腳踝倒拎起來。
“咕!”此幕逗趣,見者登時笑出怪聲,然而瞥見姑娘留仙裙下修長勻稱的腿型,羨慕卷襲心房。
直愣愣盯著大姑娘看,旁人不覺心虛何足望倒覺罪過,浮停於半空問道:“卻是何故?”
陳雪俠冷汗如雨,眼眸迷迷瞪瞪,喊不應聲。
“騷蹄子果然有把演技。”喬黎暗笑不止,抬眼道,“恐是真元枯竭、疲勞所致的虛脫之症,不妨事,調息一夜即可。”邊說邊取出顆丹藥納入其口。
何足望轉視餘人道:“老道略懂岐黃之術,可稍作診視,諸位不如先行。”
“一起看一起看,嘿嘿......”
“既是同路,咱怎能放任不管呢?”
從萎靡不振到神采煥發,只相差看見一眼的距離,雄性的敗類,有比用衣冠禽獸形容更貼切的詞句嗎?
喬黎忘卻了自家也屬此道中人,暗暗問候初祖一聲,但見陳雪俠眼皮連眨,靈動的光芒漸漸淡化,又為之慌神。
何足望素日稀鬆平常,原來也知曉些冷僻奧秘,聽聲切脈,其察知陳雪俠體內真氣充盈,偏偏一遇竅穴就滯澀不動,經脈亦逐漸失衡,故長嘆道:“眼目數瞬,恐是福盡壽終的衰症。”
喬黎聞言如遭雷噬,吶吶不能成言。
餘人亦驚,觀辨其色皆如何足望所說,俱生惻然。
衰症堪稱膏肓之疾,往往跟功法反噬、丹毒累積有關,若前期不察或疏於調理,病發時定然靈根破敗、機能暴衰,是不可逆轉的死症。
好端端一姑娘,一眨眼就踏在玉殞香消的絕路上,任誰都無從接受。
喬黎心生悲切,望望道人,又望望生機羸弱的戀人,淚眼婆娑。
諸軒轅子弟嘆惋之餘又覺傷感,一時不知怎生安慰。
喬黎哽咽道:“師妹悟性出眾,蒙墟主收錄為記名弟子,之後的路請恕喬某不能同行,須折返大荒墟求救......”其聲悲愴而堅決,龍陽樵子名聲雖爛,殊不知原來是位情種。
大荒墟的顏面終須顧及,何況軒轅子弟戴著仁義君子的帽子,不宜強人所難,遂道:“喬兄切莫失措,儘可自便,此中緣由某等自會陳說。”
“且慢!”何足望阻止道,“老道知曉一門秘術,可延緩衰症侵蝕本源。”
喬黎慌張欲行,聽聞此言只得央其一試。
既然是秘術,當然不容外人旁觀,餘者非但識趣也不疑有假,叮囑何足望儘快跟來,隨之登途趕路。
何足望喚出座防止窺聽刺探的光幕,嘰裡咕嚕念一通咒文,抬眼道:“不喂服解藥,不怕衰症成真?”
喬黎抹著鼻涕抹著淚的,忽爾破涕為笑:“道長真雞賊啊!”
走偏鋒的話始終合乎道長的脾性,牛鼻子笑道:“那幫雛兒少走江湖,不知詭詐,貧道久經權謀算計,碰巧知曉些旁門左道之事,何足怪哉?倒是喬兄大智若愚,世人皆看走了眼。”
“見笑見笑。”喬黎道,“曲意逢迎,不如尋計脫身。”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