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室內,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程海清眉宇間的戾氣。
宋青書提起茶壺,為程海清斟滿茶一杯,勸解道。
“兄長息怒。巨鯨幫遊曳東海,行蹤飄忽如鬼魅。
麥浪此人狡詐非常,更是不可小視。
遙想十年之前,他父兄皆死於謝遜之手,他年紀輕輕就要與一群海盜頭目爭位,不可謂不兇險。
可他卻能尋上貴島,借貴島之力奪得幫主之位。
十年下來,已經是徹底坐穩了幫主之位。
易地而處,小弟我未必能走到他今天這一步。
此等人物,既然選擇忤逆貴島的意願,必然是有信心應對貴島的怒火。”
說到這裡,宋青書頓了頓,提醒道:“海上不比陸地,風波詭譎,敵暗我明。
兄長武功卓絕,自是不懼。
但巨鯨幫蟠踞東海多年,深諳海戰之道,更兼其幫眾皆是亡命之徒,狡詐兇殘。
兄長若真要尋巨鯨幫的晦氣,還需萬分小心謹慎。
莫要一時意氣,折戟東海。”
程海清並非魯莽之輩,只是出身桃花島,自身武功、家世的優越感。
讓他下意識地將巨鯨幫,視作可以隨意拿捏的“野狗”。
此刻經宋青書這麼一提醒,他發怒的頭腦迅速冷卻下來。
他與宋青書相識時間短的可憐。
不過是年前宋青書親赴桃花島拜會時,兩人曾有過數日深入的切磋與交談。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程海清非常清楚,自己這位未來的妹夫,心思縝密,眼光毒辣,行事更是沉穩老練,遠超其年齡。
宋青書絕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在這種事關安危的問題上危言聳聽。
“賢弟有何見教?”程海清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絲探詢和認真。
被宋青書這一提醒,他真正的重視起了巨鯨幫幫主麥浪。
宋青書見程海清聽進去了,心中微定,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見教不敢當。只是小弟此番押運謝遜,雖未與麥浪這巨鯨幫幫主正面交鋒。
但巨鯨幫這一路的動向,小弟卻是看在眼裡,細細思量過。”
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宋青書繼續說道:
“其一,巨鯨幫與其他幫派截然不同。
據小弟多方探知,它並非一個嚴密的組織,而是由十幾支甚至更多大小不一、互不統屬的海盜團伙鬆散聚合而成。
他們各自為政,行蹤飄忽,彼此之間甚至可能互有齟齬。
麥浪此人,能令這些桀驁不馴的海盜,在對外時能同進同退,不露半點風聲,這份統御之能絕非等閒。”
程海清眉頭微蹙,若有所思。以往他只覺巨鯨幫是烏合之眾。
此刻聽宋青書點出其中統御的難度,才覺出麥浪有幾分分量。
宋青書繼續道:“其二,正因為其鬆散,巨鯨幫並無固定總舵,或者說,東海群島處處皆可為巢穴。
平日裡神出鬼沒,難以鎖定。進可襲擾沿海,劫殺船隻,退可瞬息隱於茫茫大海。
想要在海上徹底剿滅他們,難如登天。”
“其三,”宋青書放下茶杯,眼神變得銳利。
“也是最為麻煩的一點。東海之上,打著巨鯨幫旗號為非作歹者,遠不止那十幾支核心海盜!
許多小股海寇,或是借勢或嫁禍或是投誠,都常冒用巨鯨幫之名行事!
而巨鯨幫對此樂見其成!甚至暗中招攬拉攏其中悍勇之輩,擴充羽翼!”
他冷笑一聲:“如此一來,巨鯨幫惡名遠播,兇威更盛,令行商海客聞風喪膽,令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兄長想找巨鯨幫的麻煩,首先就要提防那些小股海寇,他們多與巨鯨幫有些聯絡。
若是被巨鯨幫知曉了兄長的行蹤,只怕會立刻隱形匿跡,暫避鋒芒。
甚至,有可能會就此佈下陷阱,一舉擒殺。”
這就是巨鯨幫最噁心的地方,外圍的大批小股海盜,既是情報網,又是障眼法。
而至於巨鯨幫到底有沒有膽子殺一個程海清。
呵呵呵,以麥浪的隱忍狡詐,莫說是區區一個程海清,只怕早就對桃花島動過心思。
只是實力不濟,時機不到,不好下手罷了。
程海清聽過宋青書的見解,頗有危言聳聽之感:“賢弟,為兄痴長你幾歲,又久居東海。
對東海自是再熟悉不過,這巨鯨幫素來霸道兇殘,在海上為惡從不避人……”
話不必說盡,誠然宋青書說的有幾分道理,但程海清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宋青書啞然無語,心中暗道:“武功高強,偏生江湖經驗不足,還真是名門大派、世家大族弟子的通病。桃花島避世不出,情況尤為嚴重。”
思忖過後,方才佯裝不知,開口問道:“竟是如此?那敢問兄長,這些年來巨鯨幫劫掠了多少漕幫、海沙派、三江幫的船?”
程海清並非蠢人,只是下意識思量一番答案,便恍然大悟:“賢弟是說,巨鯨幫雖霸道兇殘,但本質上卻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貨色。從不敢碰大勢力的利益。
如今他既然開罪了我桃花島,得知我去尋他晦氣後,自然會改變行事作風。”
宋青書點了點頭:“打虎不死,終為患。
依小弟愚見,若兄長現在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那不如先隱忍不發,假意接受巨鯨幫的歉意、說辭,麻痺其人。
待得日後抓住機會,一舉剿滅巨鯨幫。為江湖武林,為東南百姓除一大害。”
憑心而論,無論是百年前的桃花島,還是現在的桃花島,都算不得什麼名門正派。
程海清之所以要找巨鯨幫晦氣,並非是為了懲惡揚善,只是因為巨鯨幫得罪了他。
所以程海清也並不覺得宋青書給出的建議,有多麼的卑劣。
而是點頭贊同道:“還是賢弟思慮周全,那便依你所言,且忍一時之氣,與巨鯨幫虛與委蛇一番。”
二人又就這個話題聊了片刻。
程海清才笑著問道:“航道怎的變了,賢弟莫不是要去我桃花島歇腳?
醜話說在前面,柔兒之前與我說,你此番押運金毛獅王謝遜,事關重大,沿途必不會停留。
所以我可沒在島上備下接風洗塵的酒宴。”
宋青書嘿然一笑:“兄長說笑了,我本也是打算沿途不停,直抵漢水。
但天不遂人願,少林派橫插一腳,令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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