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試探?還是拉攏?
亦或者是一個陷阱?
但無論怎麼說,風險與機遇並存。
留在李傕身邊,看似安全,但李傕、郭汜之流,皆是豺狼,反覆無常,絕非可託付終身之主。
跟著他們,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
而去長安,面見天子,雖然前途未卜,卻可能是一條通往真正安身立命的陽關大道。
他賈詡一生所求,無非“擇明主,保身家”六個字。
這位少年天子,會是那位“明主”嗎?
“文和先生,在想什麼?”
一名親兵粗聲粗氣地問道。
賈詡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精光,他微笑道:“在想……長安的繁華。”
賭了!
與其在泥潭中苟活,不如去那龍潭虎穴中,搏一個錦繡前程!
……
潁川,陽翟。
一處酒肆內,郭嘉正醉眼惺忪地趴在桌上,身旁散落著幾個空酒罈。
一名衣著幹練的信使找到了他,恭敬地遞上了封由荀攸親筆寫的信。
郭嘉打著酒嗝,費力地拆開信,眯著眼看了起來。
信中,荀攸先是敘舊,而後便將天子設立參謀處,並點名要徵召他郭嘉之事。
信的末尾,荀攸寫道:“陛下有言:奉孝,乃經天緯地之才。嘉,翹首以盼。”
“經天緯地之才?哈哈哈……”
郭嘉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引得酒肆內眾人紛紛側目。
他郭嘉自視甚高,卻也知道自己放浪形骸,不治行業,在世人眼中,不過一浪蕩子而已。
他曾去見過袁紹,卻只看到了袁紹的優柔寡斷,貌似大度,實則多疑,非成大事者,於是飄然離去。
於是他一直在等,等一個能真正看懂他、敢用他、配得上他輔佐的雄主。
可他沒想到,第一個向他丟擲橄欖枝的,竟是那位遠在長安的少年天子。
一個素未謀面的君主,僅憑傳聞,就敢下“經天緯地”的評語,並委以重任。
這份氣魄,這份不拘一格,這份……豪賭之心!
太對他郭嘉的胃口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郭嘉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摺好,揣入懷中。
他站起身,身形依舊有些搖晃,但那雙醉意朦朧的眼中,卻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店家,記賬!待我郭奉孝功成名就,回來百倍償還!”
說罷,他大笑著,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酒肆,迎著西去的斜陽,踏上了前往長安的道路。
……
弘農,楊氏府邸。
太尉楊彪正手捧一卷《尚書》,仔細研讀。
他的長子楊修,年僅十六,卻富有才名,此刻正侍立一旁,為其研墨。
府中庭院深深,古柏森森,處處透著四世三公之家那深入骨髓的威嚴與底蘊。
當荀攸將參謀處之事告知對方後,楊彪的眼神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但還不等他開口,楊修便迫不及待道:“父親,陛下徵召,兒臣豈敢不從?能進參謀處,乃是光耀門楣之幸事!”
“……”
楊彪看著兒子那張意氣風發的臉,心中一聲輕嘆。
罷了,雛鷹總要離巢,是龍是蛇,終要自己去闖。
楊家忠於漢室,如今漢室有重興之象,豈能因一己之私而退縮?
“既是陛下徵召,我楊氏自當遵從。”
楊彪對荀攸頷首道,隨即轉向楊修,嚴厲道:“修兒,你記著。”
“入宮之後,當謹言慎行,收斂你的小聰明。在天子面前,只有君臣,沒有玩伴。”
“你的才華,要用在正途,用在輔佐陛下、匡扶漢室之上。”
“若敢恃才放曠,為父第一個不饒你!”
“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楊修大聲應道,眼中卻已是飛揚的神采。
長安,我楊修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