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像做賊一樣,悄無聲息地摸進裡屋。
秦昊(林峰)似乎睡著了。
姜文(林父)站在床邊,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了兒子很久,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有擔憂,
有不捨,有驕傲,有自己一生困頓的無奈,也有對兒子即將踏上同樣艱難道路的某種宿命感。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極其緩慢、小心翼翼地掀開兒子揹包的一角,將那把舊地質錘塞了進去,還用幾件舊衣服仔細蓋好。
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放一個嬰兒。做完這一切,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又像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長長地、無聲地嘆了口氣,佝僂著背,蹣跚著離開了房間,消失在黑暗的門口。
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句臺詞。只有煤油燈芯燃燒的噼啪聲,老人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姜文用背影、用那雙佈滿故事的手、用那一聲沉重的嘆息,演繹出了千言萬語。
“Cut!!!”曹煜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他猛地站起來,死死盯著監視器裡姜文最後消失在門口的那個佝僂背影,
以及揹包裡那把被舊衣服半掩著的、象徵著沉重父愛與命運輪迴的舊地質錘特寫。
棚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姜文這段無聲的表演震住了。那沉重的父愛和無聲的傳承,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好!太好了!姜老師!絕了!”曹煜激動地衝到姜文面前,之前的無奈和抓狂早已被巨大的藝術滿足感取代:
尤其是塞錘子那段!那雙手!那聲嘆氣!神來之筆!這戲加得值!太值了!”
姜文此刻已經褪去了剛才表演時的沉重感,又恢復了那副混不吝的樣子,他掏了掏耳朵,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小意思!早就跟你說了,這人物得這麼挖!怎麼樣?比你原來那乾巴巴的強多了吧?”他得意地揚著下巴,毫不客氣地攬功。
曹煜這次沒反駁,真心實意地點頭:
是!姜老師,受教了!”他不得不承認,姜文這戲霸雖然霸道煩人,
但他對人物、對情感、對戲劇張力的理解和表達,確實到了爐火純青、直指人心的地步。
這兩場加戲,尤其是塞地質錘這場,絕對會成為《孤石》情感脈絡中極其動人的一筆。
姜文滿意地拍拍曹煜肩膀:“行了!我的戲癮過了!這老東西的魂兒,算是給你塞瓷實了!走了!下回有好本子,記得再找我!”
他說完,也不拖泥帶水,拿起他那件標誌性的軍綠棉大衣,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攝影棚,深藏功與名。
留下曹煜和一眾工作人員,看著棚內還未散去的“姜文氣場”,以及那個被嚇得不輕、剛換了褲子的小男孩,
面面相覷,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又夾雜著見證了一場精彩表演後的亢奮。
曹煜看著監視器裡回放的、姜文塞地質錘的畫面,苦笑著搖搖頭,對蘇晚說:
把這兩條素材…特別是塞錘子那段,單獨標記出來。‘驚喜’…這絕對是姜大爺給咱們最大的‘驚喜’了。”他特意加重了“驚喜”二字,語氣複雜難明。
魔鬼城的沙塵終於落定,但姜文這塊“老石頭”在鼎天掀起的波瀾,卻為《孤石》注入了最後一道沉重而溫情的靈魂。
曹煜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看著螢幕上那雙佈滿滄桑的手,心想:
這導演當的,真是…痛並快樂著。
…………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