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捧著那杯滾燙的花茶,看著父親被爐火映亮的、刻著風霜卻無比安詳的側臉。
聽著母親在廚房裡一邊忙碌一邊還在絮絮叨叨的聲音(“面要和硬點…蔥得多放…羊肉剁細嘍…”),
一路奔波的風塵和都市裡那些浮華喧囂、勾心鬥角帶來的疲憊感,彷彿被這小小的、溫暖的屋子徹底滌盪乾淨了。
這裡沒有紅毯鎂光,沒有戛納柏林,沒有三女之間的暗流湧動,只有最樸實的關切,最直接的煙火氣,和最安心的歸屬。
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回家了。這才是真正的年味。
不久,熱騰騰、胖乎乎的羊肉餃子端上了桌,香氣四溢。
昏黃的燈光下,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
田秀芹不停地給兒子夾餃子,嘮叨著讓他多吃點;
曹正國默默地倒了杯自家小超市賣的最好的白酒,推給兒子一杯,自己先抿了一口。
窗外,不知誰家點燃了第一串鞭炮,噼裡啪啦地炸響,宣告著舊歲將盡,新年即臨。
在這西北小縣城的煙火氣裡,曹煜找到了久違的、純粹的平靜與幸福。
……
臘月三十的清早,曹家小樓就熱鬧了起來。
昨夜一場小雪,給隴南灰黃的山巒和屋頂薄薄地蓋了一層糖霜,空氣清冽乾淨。
曹煜難得睡了個懶覺,被窗外零星的鞭炮聲和樓下超市隱約傳來的、母親田秀芹刻意壓低卻依然透著急切的說話聲喚醒。
他穿著母親翻出來的、一件半舊但洗得乾乾淨淨的藍灰色厚毛衣(據說是他高中時穿的,竟然還能套上),踩著棉拖鞋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小超市裡人聲嗡嗡,比平時熱鬧十倍不止。
“哎呀,秀芹姐,真有福氣啊!煜娃子真給咱老曹家長臉!”
“報紙上都登啦!國際大獎!叫什麼…熊!金熊!”
“我孫子說他在網上都看到煜娃子的新聞了!了不得!拍電影掙大錢了吧?”
“他嬸子,快說說,煜娃子拍電影都見著啥大明星了?是不是都跟畫報上似的?”
曹煜腳步頓了頓,臉上露出無奈又有點好笑的神情。
他推開通往後屋的布簾,只見小小的超市裡擠滿了人。
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幾個平時不太走動的叔伯,都裹著厚厚的棉襖圍在火爐邊。
母親田秀芹被簇擁在中間,手裡還抓著一把沒來得及擇的韭菜,
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和一絲被過度關注的手足無措。
“哎呀,煜娃子起來了!”眼尖的三嬸第一個看見他,嗓門洪亮。
瞬間,所有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唰地集中到曹煜身上。
剛才還嗡嗡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敬畏和好奇的安靜。空氣彷彿凝固了幾秒。
“叔,嬸,大伯,三姨…都來了?快坐快坐!”曹煜趕緊笑著打招呼,用最地道的鄉音,試圖打破這突如其來的“膜拜”氣氛。
他熟稔地叫著每個人的稱謂,走到角落搬起一摞塑膠小凳子:
地方小,大家擠擠暖和!”
曹煜把凳子分給大家,自己也挨著父親曹正國坐下。
曹正國依舊話不多,只是默默地把爐子上烤得焦黃噴香的紅薯翻了個面,順手遞給兒子一個。
“煜娃子,你那電影…真在外國拿獎啦?那獎盃是金的嗎?多重?”二姑好奇地問,眼睛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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