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在絕對的自然偉力面前,渺小得令人心碎。
就在眾人力量即將耗盡、意識被劇痛和冰冷徹底模糊、那根名為“堅持”的弦即將崩斷的剎那——
網綱猛地一顫。不是向下拉扯。
而是一股狂暴的、源自網底最深處的、向上頂撞的巨力——驟然爆發。
王大海眼前一亮,那是魚群。是那在死亡恐懼和極度擁擠中瘋狂尋找生路的魚群。
它們如同被逼入絕境的洪流,在本能的驅使下,不顧一切地向上方、向網口相對開闊或有空隙的地方,發起了絕望的衝鋒。
這股由無數微小生命匯聚而成的、方向相對一致的衝擊洪流,其力量雖然依舊混亂,卻在某個命運的瞬間,極其巧合地與船員們拼死維持的拉力方向,形成了一線微弱卻致命的合力。
更重要的是,這股狂暴的向上之力,正狠狠地衝擊、撬動著那死死咬住網具的海底礁石。
“咯嘣——。。。”
一聲極其艱澀、卻在眾人耳中如震徹心扉的脆響,猛地從“順風號”船頭的絞盤深處炸開。
伴隨著這聲天籟,是海底傳來的一聲沉悶的、被硬生生撬離基座的摩擦與滾落聲。
那彷彿被焊死的、象徵著絕望的巨大絞盤齒輪,在船員們以血肉為支點的拼死頂力,和魚群這亡命上衝、撬動礁石的合力之下。
竟然極其艱難地,卻又無比真實地逆著那毀滅性的力量轉動了微小卻足以撬動命運的一格。
吱……嘎……
咯…噠…咯…噠…
絞盤發出悲鳴,每挪動一哥,都發出艱澀到令人牙酸的轉動,伴隨著的力量,也讓三艘小船有了隨時要翻船般的恐怖傾斜。
‘浪裡鑽’湧入的海水瞬間沒至阿水、強子胸口。
刺骨的冰寒幾乎凍結血液,他們臉色青紫,嘴唇哆嗦得無法言語,喉嚨裡只能發出模糊不清卻異常執拗的嘶鳴,但是在號子聲的作用下,依舊用凍僵的身體死死抵住絞盤基座,同時用鋼鐵般的意志舀著奪命的湧浪。
‘海燕號’的絞盤手柄在巨大的力量下猛地反彈,水生目眥欲裂,狂吼著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後的肉盾,硬生生撞開危險飛過來絞盤手柄,護住拼命舀水的大壯。
那根連線著生死的網綱繩,發出刺耳欲裂的“嘣嘣”瀕斷聲。
網綱周圍那片墨黑沸騰的“沫子區”,在巨大的作用力下瞬間翻滾、炸裂。渾濁的水下,無數銀亮的魚影如同沸騰的銀河,瘋狂攢動、跳躍,攪動著毀滅與希望的海水。
網,真的動了。
不是被拉起。
而是被魚群這亡命的上衝之力和對礁石的絕命撬動,加上船員們以血肉之軀鑄造的、堅不可摧的支點,硬生生地從那吞噬生命的“獠牙”中,撬開了一絲通往生天與金山的縫隙。
這股狂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向上力量,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流,主導了網綱的受力方向。
是滅頂之災的最終降臨?
還是向死而生的浪裡奪金?
王大海目眥欲裂,滾燙的淚水混著鹹腥的海水沖刷而下。他榨乾生命最後一絲能量,發出的嘶吼撕裂風暴,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
“魚群在往上衝了,撬開了生機。”
“兄——弟——們——。”
“趁——現——在——”
“給——我——起——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