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顧硯秋忽然發出一聲近乎嘶啞的暴喝。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老淚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砸在冰冷的青磚地上。
彷彿有一記來自七十多年前的子彈射來，如今正中眉梢。
看著老淚縱橫的顧硯秋，林遠默默遞上一方乾淨的手帕。
老爺子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那漸漸消散的烈焰幻影和血袍，胸膛劇烈起伏，彷彿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您看。”林遠的聲音低沉，卻像重錘敲在心上。
他點開手機，將螢幕轉向顧硯秋。
螢幕上播放的不是《赤伶》MV，而是源自於系統出牌，那來自未來的混剪的影片：
某個盛大的遊戲頒獎禮現場，巨大的虛擬歌姬身著資料流幻化的水袖，唱響《難卻》中那段融合戲曲唱腔的副歌。
某個年夜晚會，《賜我》那標誌性的、帶著強烈電子節拍的戲腔唱段響起。
臺下上萬名觀眾，無數年輕的面孔匯成一片震撼的海洋。
“……”
看到這些影片，老頭子又愣住了。
雖然不知道這些影片是怎麼來的，但他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這些影片的時候，他的心，被狠狠的撼動了
“顧老，您守的魂從來沒死過，只是換了種方式，在年輕人的血脈裡活著。”
林遠向前邁了一步說道：“您說，若當年安遠縣的戲臺上，有這能把烈火與英魂映照萬里的‘妖光’，裴先生那把火，能不能燒得更亮？能不能讓更多人的血，不再白流？”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似乎又帶著別樣的強烈感情。
作為一個重生者，他有信心說服面前這個非遺祖師。
“我……”
聽到他的話，顧硯秋怔怔地看著那些影片，看著那些年輕臉龐上純粹的狂熱與認同，又低頭看向石案上那件浸透血淚的舊袍。
枯槁的手指緩緩撫過那焦黑的邊緣，像是在觸控一段滾燙的歷史。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空氣都彷彿凝固。
然後，他忽然動了。
他一把抓起石案上那張十億支票。
蒼老的手指用力，刺耳的“嗤啦——”聲響起！
那張代表鉅額財富的紙，被他生生撕成了兩半。
蘇晚晴心頭一緊。
林遠眼神平靜無波。
“錢？”
顧硯秋的聲音依舊嘶啞：“錢買不動祖宗留下的筋骨，買不動戲子骨頭裡的那口氣。”
他將撕成兩半的支票重重拍在石案上。
就在蘇晚晴以為徹底沒戲時，老爺子佈滿血絲的眼睛猛地抬起，那眼神裡，竟燃起一種近乎狂熱的火焰，直直射向林遠：
“但，若用這錢，造一座‘火戲樓’，讓那全息天火燒得比安遠縣的更旺！裹著真嗓真功夫唱《赤伶》，讓杜麗娘的水袖，捲起的不止是流雲，是臺下千萬雙年輕眼睛裡的光！那這筆錢就花的有意義！！”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蘇晚晴頭頂那對流轉星光的貓耳，語出驚人：
“把那對‘妖物’給我接進戲臺的聲光電總控！讓它亮！讓它炸！讓它告訴全世界，老祖宗的魂是怎麼在鋼筋鐵骨裡活過來的！”
他盯著林遠，眼神銳利如刀，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小子！敢不敢？！”
聞言，林遠眼中精光爆射。
他沒有絲毫猶豫，清脆地打了一個響指。
【叮——“貓耳支配”載入完畢，炸場開始。】
瞬間，戲臺兩側，兩道巨大的全息光幕轟然垂落，如同天幕展開！
光幕之上，淡金色的古雅文字與動態人形圖譜流水般呈現。
這赫然是系統剛剛解鎖的《流雲水袖十七式》孤本圖譜。
第一式“銀河瀉”的動態演示中，虛擬人影一個旋身，水袖如九天銀河般傾瀉而下，軌跡玄奧莫測。
臺下，蘇晚晴看得目眩神迷，幾乎是本能地，跟著那虛擬人影的動作，下意識地在原地旋身、甩袖。
她的動作雖顯生澀，但架式竟已有了幾分神韻。
而就在她甩袖的瞬間，頭頂的“星河之吻”光芒大盛，一道璀璨的光練隨著她水袖的軌跡揮灑而出，在暮色四合的小院裡劃出一道炫目的流光，竟與那三百年前圖譜上演示的步法神韻嚴絲合縫！
顧硯秋徹底呆住了。
他枯瘦的身體僵在原地，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蘇晚晴舞動的衣袖。
那古譜上流淌的光影，那少女生澀卻蘊含古意的動作，與她發頂揮灑出的星芒在他眼前交織碰撞，最終奇異地融合在一起，彷彿穿越了時光的壁壘。
“哈哈哈哈——！”
忽然，顧硯秋爆發出一陣嘶啞卻暢快的大笑，笑聲震得簷角灰塵簌簌落下。
他猛地抬腿，一腳踹在旁邊的鼓架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王八羔子！”
他笑罵著，用粗糲的聲音對著裡屋吼道：“還死在裡面幹什麼？！拿筆墨來！紙，快拿紙來！”
“這合同，老子親自擬！”
他的笑聲罵聲驚飛了簷下棲息的麻雀。
翅膀撲稜稜的聲音在暮色裡，如同零落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