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徐希皋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徐弘基的眼神驟然凝聚，像寒冰折射的日光，鋒利到足以撕裂任何僥倖：“陛下是什麼人？那是能在朝堂之上將兩朝閣老、六部堂官視若無物，親手把數代勳貴根基重鑄，更敢於讓賤籍工匠與士林清貴同臺搏官位的人！他手握新軍，龍淵鑄炮，國庫銀錢流水般灑出去鍊鐵造艦！希皋，你看不明白嗎？陛下要的不是什麼守成之君，更不需要循規蹈矩的奴才！”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洞穿心肺的寒意：“他只要能在驚濤駭浪裡釘下船釘的鐵錘！要能在暗礁險灘中劈波斬浪的快刀！你領了大明前所未有的第一北洋艦隊，手上御賜金牌便是尚方寶劍！你此刻思慮的，不該是如何揣摩上意去避禍邀寵！”
炭火猛地爆開一粒火星。
徐弘基的目光死死釘在徐希皋驟然繃緊的臉上，一字一頓，斬釘截鐵：“你腦子裡，只該想一件事：怎麼用這滾燙的金牌和陛下賜的鐵血權柄，在三年之內，給大明砸出一支真能在炮口下讓東虜膽裂、讓紅毛夷望風而逃的艦隊！把這艦隊煉成陛下手中撕咬四海、開疆拓土的鋼牙！陛下眼中，‘忠’字，不是跪出來的，是拿炮火轟出來的！”
每一句話都像燒紅的鐵烙印在徐希皋心口。
那無邊的壓力在此刻忽然扭曲變形，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熾熱蠻橫，直衝天靈蓋！
“哐啷！”
徐希皋猛地將桌上那杯早已冰涼的茶掃落在地，瓷片迸濺！他轟然起身，胸腔劇烈起伏，眼裡的驚惶畏縮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徹底燒化：“弟明白了！堂兄一席話，醒我愚鈍！”
他不再看地上的狼藉，朝著徐弘基深深一揖，動作帶著破釜沉舟的兇悍：“砸！拿金山銀山去砸！三年之內，拿不出陛下要的這把刀，不用陛下動手，弟自己撞死在那北洋第一艦隊的鐵甲首艦之上！”
寒風捲動竹簾，冷氣撲面而來。
徐希皋霍然轉身，大步朝著那片屬於他的鐵血海域踏去。
方才無意間滑出袖口的御賜金牌，此刻緊握在他指節青白的拳中，在燈影下反射出一點冰冷肅殺的金芒。
……
……
乾清宮的暖閣裡氤氳著龍涎香和未散盡的硝煙氣息。
朱焱斜倚在圈椅中，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扶手，目光穿透緊閉的窗欞，彷彿已落在渤海之濱那尚未成型的鋼鐵艦影之上。
組建“北洋第一艦隊”的詔書餘溫猶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雖未掀起驚濤，卻已在這座帝國的心臟激起了無聲的暗湧。
“皇爺，”
王承恩的聲音輕而穩，像貓兒踩在厚毯上，“定國公已奉旨出京，徐弘基處想是已然談過，看動靜，是要豁出命幹了。”
他將一份戶部撥付首批艦隊專款的票擬輕輕放在御案一角。
朱焱沒有回頭，只是“嗯”了一聲。組建海軍，動輒銀錢如流水，那些抄家得來的鹽稅銀子怕是杯水車薪，憂慮剛在心底打轉。
【檢測到主體強力推行國家工業化、軍事化關鍵節點“北洋艦隊建立”。】
【目標契合度：高。】
【影響力預期：顛覆性（區域海上霸權初步確立）。】
【系統結算：獎勵發放……】
【獎勵內容：“早期實用型低壓蒸汽機”設計原理圖及工程藍圖（適配當前材料工藝）已傳輸完畢。】
更深露重，乾清宮的琉璃瓦浸在墨色裡，只有西暖閣的窗欞映出一點固執的光暈。
朱焱枯坐在御案前，掌心緊攥著滾燙的滾金線羊皮卷，那裡面彷彿囚禁著一頭即將咆哮而出的巨獸，低壓蒸汽機的藍圖在他眼前無聲躺著，曲軸、鍋爐、飛輪……每一個部件都像是撬動天地的楔子。
“王承恩！”
聲音在死寂的書房裡裂帛般響起。
侍立在陰影裡的老太監猛地驚醒，趨步上前，腰彎得像張拉緊的弓：“老奴在。”
“立刻！”
朱焱沒回頭，目光依舊釘在那捲羊皮上，彷彿要把它燒穿，“用最快速度傳旨工業院宋天星！”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帶著某種破繭般的力量，“讓他用最快的馬，滾來見朕！朕……得了一件重器，要交到他手上！”
王承恩心頭狠狠一顫。
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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