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的目光轉向張石頭，此時已經懶得評價這王秀才，這讀書人的真的就只會說些詞賦。
看到目光瞅向自己，軍戶子弟的張石頭一開始也有些茫然、慌亂，但他生活在衛所，生活在老百姓的鄉村。
倒是對於田畝收成有所瞭解，可能他的計算也不好……但為了生活，必要的算數問題沒道理就不會。
他環顧四周後，撿起一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這小子還不停的嘀咕著。
“大人，小子我算算看啊，淹掉的三十畝，收成是零……剩下七十畝，本來每畝能收三石，現在減半，就是每畝收一石五斗，七十畝乘以一石五斗...是...一百零五石（明制）？”
他撓了撓頭，這這足以影響他這等軍戶家庭的官府稅收，倒是算的更加精準了。
“如果官府能每畝徵一斗，一百畝地就是十石啊……一百零五石收成，交十石賦稅，應該是夠的，還能剩下九十五石。”
葉言眼睛一下子亮了，這小子說的磕磕絆絆，但答案真對。
而更讓他在意的是，張石頭算完問題後，不由自主說出的話語。
“九十五石的糧食啊，可這是小子我按風調雨順的畝產算的。”他有些無奈的嘆口氣，也抬頭看向死盯他的葉言，“大人，我們百姓種田，總要經歷蟲災、水災，或者旱災……實際收成哪有那麼高？好年景，上等田也不過兩石出頭，還要看老天爺臉色。”
他似乎想到今年的實際情況，更是連連嘆息。
“俺父親今年收成就遭了水淹，剩下的田土力完全受損，蟲害也是必然……實際能收一石已經不錯了。”這時候他的語氣都莫名自信起來，語速也變快了，“真要按實收算，一百畝地，淹了三十畝，剩下七十畝能收七十石就不錯，交十石稅，也就剩下六十石，也就勉強夠那百畝地的農戶餬口，還得是省吃儉用。”
“若是佃戶，交完租子再交稅，怕是...要餓肚子了。”
這一話也引得周圍看熱鬧的百姓連連點頭，甚至還有喊他小子會算數，會過日子的樸實漢子。
張石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然後馬上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被拷問啊……
葉言死死盯著他，內心已經明白了點東西。
‘好啊，這才是真正懂得‘谷不可勝食’背後，民生艱難的明白人！四書五經背得再熟，不通實務，不知稼穡艱難，又有何用？’
他的目光又看向緊張的王秀才。
這位士子此時被張石頭的話說的面紅耳赤，尤其那句‘實際收成哪有那麼高’，像一記耳光抽在他脫離實際的空談上。
然後葉言都沒想到的意外發生了，這讀書人計程車子直接惱羞成怒，甚至指著張石頭喝道：“你這是強詞奪理！你這是妄測天意，詆譭聖朝治下農桑！賦稅乃國之根本，豈容你這等粗鄙軍戶妄加揣測？再說大人讓你答什麼就說什麼，怎就在這說甚的廢話？”
“你！”
張石頭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要不是葉言在此，這傢伙搞不好就會動手，最後恐怕都會被扣押進官府。
葉言此時也沒想到古代的世家子弟，這一刻能如此的蠻橫，完全不把他這官員放在眼裡，而且這等心態當什麼官啊。
就在他思考，也控制分身靠近過來後，不經意的一瞥，不遠處那個雙手撐著窗沿，死死盯著這裡的男人身影映入眼簾。
‘等一下！朱標？！’
完了，事情鬧大了，現在隨意做的事，竟然被皇族看到了？
他雖然早有預料，但恰好知曉朱標在四周觀望時，內心還是有些緊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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