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女就是春天生的,秋女就是秋天生的,陽粟是山南邊向陽地方種小米的……
他們只是平民,不是百姓,百姓,則是指貴族……
無名無姓,誰會記得他們呢。
老陳頭一家好歹有個宗族,他們連宗族也沒有。
陶罐裡燉著野菜粥,混了宴成帶來的臘肉片,香氣勾得人肚裡咕咕直叫。
秋女把栗子殼擺成個小塔,推到宴成面前。
“爺爺…你看。”
窗外,銀河垂落,萬千星辰倒映在宴成眼眸中。
他都自顧不暇,哪裡能管得了他人苦難。
直到三更天宴成才沉沉睡去。
……
“阿爹!阿爹——”
尖銳的童聲刺破晨霧,宴成一個激靈從草堆上坐起。
龜息法運轉的暖意還未散去,新長的牙根隱隱發酸。他衝出門,靛青管事服上還沾著草屑。
院子裡,秋女正抱著陽粟哭喊。
那個昨日還憨笑著的漢子此刻面如金紙,嘴角溢位的鮮血把胸前粗麻衣染得發黑。
春女跪在旁邊,手裡還攥著半把粟米。
一旁是與她差不多高的木鬥,木鬥旁還站著一名衙差,手裡捏著算籌。
“不交稅還毆打衙差,好大的狗膽!”
趙明德的聲音像把鈍刀,在晨霧中割開道口子。宴成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正是里正家大兒子,在縣衙當差。
他斜倚在碾盤邊,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散落的粟米。
宴成眯起老眼,看見個衙役正用三尺長的黑漆算籌在秋女身上比劃。
那算籌刻著硃紅刻度,彷彿量的不是人,而是貨物!
一雙三角眼更是在春女發育中的胸脯上打轉。
“正好,就拿這兩個丫頭抵賬!”
另一個衙差咧嘴一笑,黃板牙上沾著菜葉。
拖著尾音:“五百文,這還差三百文呢…”
說著手中算籌‘啪’地打在秋女的脊背上,秋女一陣顫抖,手中半塊栗子滾落在地,被他一腳碾碎。
圍觀的幾個莊稼漢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節泛白,敢怒不敢言。
趙明德眼角餘光掃到這一幕,好似被刺激到一般,一腳踹在了最前面那個漢子的肚子上。
“怎麼?想造反?”
那漢子悶哼一聲,踉蹌著倒退幾步。
幾個衙差目光帶著異常興奮,紛紛上前,鐐銬往漢子脖子上一套,牽狗一般拖著在人群中走了一圈。
“都看清楚了!”
鐵鏈摩擦皮肉的聲響格外刺耳,漢子被迫昂著頭,喉結在鐵環下艱難滾動。
“滾!都回去準備好糧食!”
眾人一鬨而散,只恨少長兩條腿。
鐵鏈‘嘩啦’作響,衙役獰笑著將鐐銬往春女脖頸上套去。
春女臉色慘白,目光灰暗呆滯,一動也不動。
“趙令史,且慢!”
宴成的聲音帶著久違的中氣,在晨風中盪開。腰間武館令牌隨著步伐晃動。
趙明德眯著眼,一時間沒認出來。
“老宴頭?”
他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攀上高枝了?”
衙役們的手僵在半空,鐵鏈嘩啦垂落。
趙明德上前半步,袖子拂過宴成衣襟,竟是親自替他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
“在趙宗師那兒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