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武館學徒這一幕,視若無睹、見怪不怪。
十餘歲正是爭強好鬥的年紀,又都是習武的,血氣方剛,自然更甚。如此武館裡自然有欺壓爭鬥,小團伙以親疏遠近劃分,外來的、家裡又沒有強硬關係的,自然是最受欺負的那一批——至於同門之誼?
區區一個武館,在淮陽裡,根本不算什麼,‘師門’不強,哪來的向心力、同門情誼。
“怎麼,啞巴了?”那三個同齡人,見馮堅沉默著不作聲,冷笑一聲,就上手去推搡,拍打,“哥幾個數到三,不乖乖把保護費交出來,你試試看。”
馮堅被推搡拍打著、臉上閃過一絲怒色。
“嚯,想動手是吧?幾次小比,排名前列,仗著自己身手強是吧?”三個同齡人越加冷笑,“你儘管動手試試,哥幾個絕不還手……但你可記清楚了,哥幾個衙門裡有人,你區區一個外來戶,敢碰我們一下……你看看能不能治你個尋釁滋事的罪名,把你,把你全家,弄到牢裡吃牢飯!”
馮堅聞言,強壓下臉上的怒色,默不作聲。
“嚯,還挺倔?”
那三人冷笑一聲,立刻動手,對著馮堅拳打腳踢。
馮堅雙手抱頭,不發一言。武人習武,矮揍的本事是最常練的。感受著身上拳打腳踢的疼痛,其餘武館學徒譏諷的目光——他緊緊地咬著牙。
忽然,三個正欺負他的同齡人身後,街道盡頭,出現一道壯漢身影。
壯漢魁梧健碩,穿著衣裳都能看出肌肉虯結,一個人快頂得上兩人那麼寬,正面無表情地投過來目光。
馮堅本來被打也好、被欺負也罷,都能忍住。
可一對上那眼神,他卻眼眶一紅,幾欲落淚。
‘啊!’
他低吼一聲,正要不管不顧,動手反擊。
“官兵來了!”
一旁傳來呼聲,瞬間讓馮堅恢復理智——搬來淮陽,本就是避禍,他娘多次告誡他,不要惹事、儘量低調,不能再給師叔添麻煩——而欺負他的這幾人,家中父輩都在衙門裡,惹了他們,極有可能會被官差上門,捉去大牢。
他娘就不說了,雖為人母,姿容卻仍不俗,一旦見官,或有禍事。
況且他們本就是在刺桐殺了官、殺了靈人,一旦惹上官司,極易被調查牽連出來。
馮堅望著遠處、正等著自己反擊的師叔,眼眶通紅,緊咬牙關滑落淚水。
‘師叔,對不起,讓您失望了,但我不能還手。’
…
一隊差役走了過來:“你們幹什麼呢?城內禁止鬥毆懂不懂?”
圍住馮堅的三個同齡人停下手,望著官兵,一點沒有懼色,笑嘻嘻道:“沒什麼,我們都是滾石武館的弟子,正在切磋呢……還有,我爹是……”
甄皓仁見到官兵出現,事態被擾,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還沒說話。
一旁忽有聲音響起:“佩隊,你看,那是你找的那個副隊道士,叫傅什麼來著……”
甄皓仁微微皺眉,抬眼望去,見到碧眼白膚黑褐發、異域特色面孔的佩諾朮赤,仍穿皮甲臂甲的隊官服,領著四五人走過來。
“佩諾大人!你怎麼來了。”
那隊差役立刻轉身諂媚躬身問好。
佩諾朮赤看了眼馮堅、一臉懵的那三個同齡人,朝甄皓仁乾脆利落冷聲道:“這是你什麼人?”
甄皓仁拱了拱手:“貧道的侄兒。”
唰!
佩諾朮赤二話不說,帶鞘腰刀一閃。
嘎吱!!
那三個同齡人立時就飛出去幾步遠,倒在地上,捂著被敲斷的手臂,慘叫哭嚎著。
“傅新甲,你身手不錯,來四隊當副官,過段時間,柳雲鵬替你謀的官身,你可以得一個更好的。”
佩諾朮赤冷漠扔下幾句話,便帶人離開。
那隊差役望著佩諾朮赤離去的身影,再望著面無表情的甄皓仁,再將目光挪到躺在地上哭嚎的那三個少年身上,片刻後,便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離開了。
馮堅望著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閃躲著目光,嘴唇蠕動著、低低喚了聲:
“師叔。”
甄皓仁才收回目光,不發一言,越過馮堅往前走。
馮堅忙跟上。
甄皓仁在倒地哭嚎的那三個少年邊上停了下來,淡淡道:“打斷他們的腿。”
四處早已經圍了一圈人,路人、攤販、以及滾石武館的少年學徒。
馮堅心頭一跳,透過剛才那一幕,他已經知道師叔‘肖號’或許在官衙也有關係,當即握著拳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朝那三人走去。
“傅堅,你要幹什麼?”
“我們治不了那位大人,難道還治不了你!”
“你敢動手試試!”
三人即便痛苦哀嚎著,見到馮堅聽吩咐朝他們走來,眼中閃過一絲悔意懼意,嘴裡卻出言威脅。
馮堅稍有猶豫,但餘光瞥到一旁師叔肖號臉色沒半點變化,步伐不停,直走上前去,在三人的威脅咒罵聲中——
咔嚓!!!
一連踩斷了他們的小腿骨。
一時間,大街上,三道淒厲哀嚎聲更甚。
周圍的武館少年,見到如此場面,望著馮堅的目光,也漸漸發生了變化,有了些敬畏之意。
甄皓仁才繼續往前,一直走到滾石武館大門前邊,才轉身,理了理衣袖,大步走了進去——
“玉泉觀道士,武人傅新甲,還請館主賜教。”
中氣十足的冷冽聲線,透過大院,傳到外面街上。
那些武館少年紛紛譁然,迅速擠上前去,圍在武館門口,探著腦袋往裡望去。
一些人邊看,邊連忙朝著馮堅搭話:
“傅堅,你叔叔是玉泉觀的道士,你怎麼不早說?那樣誰還敢欺負你?”
“剛才那個女官,更了不得,可是朮赤家族的人,你叔叔和她交好被她看重,不止武館,淮陽更沒人敢欺負你。”
“我靠,你叔叔這麼牛,這才幾招,就把館主打吐血了!?”
“你個濃眉大眼的,藏的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