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鱷雀鱔開始七十二變

第174章 身份暴露,說親

淮陽城南,刑獄司,甄皓仁邁步走出,那兩扇玄鐵澆鑄的大門在身後合攏,發出沉悶而滯重的轟響,彷彿隔絕開兩個世界。

刑獄司內,森嚴、冰冷,空氣彷彿凝滯,帶著鐵鏽血腥味;

而在外邊,繁華街道上的聲浪,如熱油潑面澆來——鼎沸人聲,小販吆喝,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轆轆滾動、牲口頸下鈴鐺的叮噹脆響、蒸騰的食物熱氣裡裹著甜膩的糖味與鹹香的油腥……

“驢肉火燒咯!”

“炊餅,剛出爐的炊餅!”

“缽缽雞,缽缽雞……”

甄皓仁心煩意亂,就連陽光也覺得刺眼,他下意識眯了眯眼,抬手揉了下僵硬的額角,邁步而走。青石板路面被無數鞋履和車輪磨得光滑水亮,縫隙裡嵌著經年的黑泥。身旁掠過賣糖畫老人專注吹氣的側影,餛飩攤上翻騰的白霧水汽,婦人討價還價時飛濺的唾沫星子……

“說好三文錢,就三文錢!”

“你怎麼能反嘴呢!?”

甄皓仁剛走了不到百步,拐過街角,市聲稍歇,身後卻傳來一陣急促而清脆的蹄鐵敲擊石板之聲,由遠及近。

他還沒回頭,一股風已裹著淡淡的檀木與名貴薰香氣息卷至身側,隨即是車輪驟然勒緊的吱呀聲。

一輛馬車穩穩地停在了身畔。

“誰!?這回兒來找我!?是敵是友!?”

甄皓仁面色如常望去。

車身通體烏亮,在正午的陽光下流轉著沉靜的光澤。那車廂壁板上,繁複的金線密密繡著盛放的牡丹,枝葉纏連,花瓣層疊,華貴得近乎跋扈。

駕車的車伕一身整潔的青布短打,面色沉靜如水,雙手穩穩控著韁繩,眼觀鼻,鼻觀心,彷彿周遭喧譁皆不入耳。

拉車的健馬毛色油亮,筋肉虯結,噴著響鼻,蹄子不安分地刨著地面,顯然平日精心餵養,腳力非凡。

車廂側面垂掛的茜紅簾子猛地一動,簾子被一隻白淨纖巧的手急急掀開一角,一張年輕丫鬟的臉探了出來。她梳著雙丫髻,鬢邊簪了朵小小的絹花,臉頰飽滿,帶著點不諳世事的紅潤,此刻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正緊緊盯住甄皓仁。

“肖公子!”她脆生生地喊道,語速飛快,吐字清晰,“可算尋著您了!我家小姐在鳳茗閣備下清茶,特命婢子前來相請,請公子務必賞光移步!”

‘肖!!?’

甄皓仁心頭猛地一跳,他刺桐的身份暴露了?這人是誰!?

“啊呀!錯了錯了!”那丫鬟忽失聲驚呼,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驚恐的尖銳,臉上那點紅潤頃刻褪盡,只剩下煞白,“是……是傅公子!傅公子!婢子嘴笨,該打!該打!”她語無倫次,一邊急急改口,一邊慌亂地縮回頭去。

那方茜紅車簾被她猛地扯下,如同斷了線的幕布,倉皇垂落,隔絕了車廂內外。簾子劇烈晃動著,最後一絲縫隙也被嚴嚴實實遮住。

車伕依舊面無表情,彷彿剛才那場失禮的風波從未發生,只輕輕一抖韁繩,低喝一聲:“駕!”

車輪再次轉動,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轆轆聲響。就在這車輪滾動聲的掩護下,一絲極力壓抑、卻因羞惱而微微拔高的年輕女聲,斷斷續續地從那華貴的車廂裡鑽了出來,帶著哭腔,逸散到街道上:

“…都怨小姐!方才非說肖公子個不停,又催命似的讓婢子來請……這下可好,叫錯了人,丟死人了!…傅公子?…那眼神…凍得人骨頭縫都疼…都怪小姐…”

甄皓仁面無表情,目視著馬車遠去。

‘叫錯了!?’

‘那麼湊巧!?’

‘該死!肯定是刺桐肖號那個身份被人發現!對方是誰!?怎麼發現的!?’

‘正巧是新四隊調查佩諾朮赤一案而來,漕幫的人?還是昨晚南郊那尼姑庵勢力的人?’

‘不過對方沒有揭穿,向刑獄司檢舉,起碼錶明沒有太大敵意,不然今天已經不單單是叫錯那麼簡單了。’

‘邀請我去鳳茗閣嗎?’

甄皓仁步伐一轉,從出城改為前往城中鳳鳴閣,不管對方什麼意圖,都必須過去,先穩住對方再說,即便潛逃,也才能有時間。不過對方既然知道了,預防他帶著馮堅等人潛逃,會沒有準備!?

甄皓仁心中猛沉,“崇文館買藥出了問題,眼下又發生這出,是禍不單行嗎!?”

————

青石長街的喧囂被一扇厚重的烏木院門隔絕在外。門楣上懸著黑底金字的匾額——“鳳茗閣”。門口守著兩個青衣小廝,垂手侍立,眼神卻銳利如鷹,掃視著來往行人。

方才馬車裡那個圓臉丫鬟正搓著手在門邊來回踱步,臉上那點紅潤早已被惶恐沖刷得一乾二淨。

甄皓仁始一踏著青石小徑出現,她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一顫,慌忙提著裙角小跑著迎上前,頭垂得幾乎要埋進胸口。

“傅公子!傅公子您可來了!”她聲音發緊,帶著濃重的鼻音,顯然是剛哭過,“婢子方才在街上…真是瞎了眼,昏了頭!衝撞了公子,萬死難辭其咎!求公子大人大量,莫要跟婢子這沒見識的蠢物計較…”她一邊說,一邊屈膝就要往下跪。

“無妨。”

甄皓仁平靜從她身旁掠過。

邁入院中。

一步踏入,彷彿撞進了另一個世界。

草木氣息清幽撲面而來,混雜著不知名的奇花異卉甜膩的冷香。

腳下是打磨得光可鑑人的卵石小徑,蜿蜒曲折,通向深處。

兩側是嶙峋的假山石,覆著厚厚的青苔,姿態奇詭,宛如盤踞的巨獸。

山石間隙,清泉無聲流淌,匯入一方碧玉般的小潭,幾尾色澤斑斕的錦鯉在澄澈的水底緩緩遊弋,攪碎一池天光雲影。

潭邊植著幾株名貴的古梅,枝幹虯結如鐵,雖未到花時,那份蒼勁孤高的氣韻已撲面而來。

遠處,水榭亭臺掩映在重重疊疊的翠竹與芭蕉之後,只露出飛簷一角,描金繪彩,精緻得不似凡間物。

小徑盡頭,豁然開朗。

一方臨水的敞軒亭子,四角懸掛銅鈴,風過時,脆響如同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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