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旭的堅定帶領下,調查組繼續以網格化勘查方法,對死者的臥室展開了新一輪、更為深入和系統的證據排查。
與此前的幾次勘查相比,這一次的網格劃分更加精細,單位面積更小,目標也更為明確——專注於搜尋那些肉眼難以辨識的潛在血跡痕跡,尤其是經過人為清理或隨時間流逝而變得模糊的微量生物殘留。
這一嚴謹的劃線分割槽勘查方法,借鑑自現代犯罪現場調查中的先進實踐,尤其常見於美國罪案偵查流程,其核心在於透過科學溯源與系統性的物證提取,最大化現場資訊的獲取效率。
李旭與王佳教導員負責對整個流程進行全程記錄與物證位置的精確標註。
而小汪、方言及其他技術人員則依照事先劃定的網格,俯身進行地毯式搜尋,實施逐一區塊、定點式的物證採集。
儘管該臥室區域已在先前的多次勘查中未檢出明顯暗褐色血跡或其他可視異常,但出於對命案偵破極端負責的專業態度,整個團隊仍嚴格按照勘查預案,對每一處微小區塊進行區域性取樣與標記,堅決不放過任何潛在物證。
要知道,這起案件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偵辦難度極高,專案組已反覆研判多時,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每一次行動都力求嚴密部署、周全執行。
特別是在新增大街責任的偵辦工作中,李旭始終強調“零疏漏、去水份”的操作標準。
他認為,破案不僅考驗偵查員的勇氣與專業實力,更依賴一種近乎偏執的細緻——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容易被忽略的微小痕跡,往往恰恰是撕破迷霧、逼近真相的關鍵切口。
正如現實往往充滿偶然:有人一生買彩票求而不中,有人卻憑一注隨手機選命中頭獎。
刑偵工作有時也似有“運氣”成分,但這份“運氣”,永遠更偏向那些準備得更周全、操作更規範、堅持更徹底的人。
與此同時,姜東獨自緩步走進了客廳。
房間空曠而寂靜,中央地板上依然保留著那幅用白色粉筆勾勒出的人形輪廓——這是一名少年不幸遇害時的倒地位置,也是整個案件起點與中心現場的象徵標誌。
根據之前的現場勘查記錄和法醫初步報告,該處正是死者最終失去生命的地點。
姜東靜立片刻,目光緊緊鎖在那道稚嫩卻刺目的白色輪廓上。
他清晰記得屍檢照片中所見的場景:男孩僅頸部有一處銳器傷,手法極為乾淨利落,近乎“見血封喉”。
兇手似乎只用一刀,輕巧而決絕地劃開了生命的軌跡,鮮血隨之噴濺在地,形成一灘觸目驚心的暗紅。
當時的現場照片所帶來的視覺衝擊,遠比任何文字描述都更加令人窒息。
此時此刻,姜東的關注焦點並不在地面那片早已乾涸凝固的血跡之上。
他更加在意的,是血跡之外的痕跡——那些可能附著在周圍環境中、此前被忽略的微小證據。
他站定在粉筆人形的側前方,開始模擬兇手可能在作案過程中做出的動作。
他先抬起右手,假設手持利刃,朝假想目標迅猛一揮,動作結束時手腕向右後方帶轉——模擬的是收刀回勢。
緊接著,他又換左手重複相似動作,手臂揚起,在空中劃出一道急促而利落的弧線。
據此推想,如果兇手在行兇過程中自己也受了傷,尤其是在持刀的慣用手手臂或腕部,那麼血液很可能不僅在刀鋒揮動時隨力道噴出,更可能因手臂的劇烈發力而飛濺至周圍環境,例如牆面、傢俱立面等垂直表面。
肌肉在劇烈收縮時會對皮下血管產生壓力,加速血液湧出,從而形成典型的噴濺狀或拋灑狀血跡——正如寫毛筆字時蘸墨過度,猛然提筆運鋒,墨汁便會因慣性飛散而出。
他緩緩轉動視線,仔細審視人形輪廓左右兩側的牆面。
歲月已在牆皮表面沉澱出深淺不一的斑駁痕跡,舊汙漬、水漬殘留與可能的陳舊血跡混雜在一起,幾乎難以憑肉眼分辨。
若有血跡當初真的曾濺上牆面,如今恐怕也已隱入這片混沌的底色之中,若不借助專業光源或化學檢驗極易被忽視。
但姜東並未因此放棄推敲。
之前在臥室中的勘查和分析,已讓他初步判斷兇手很可能在作案過程中受傷。
而此刻,當他站在這個致命動作發生的空間原點,他更加確信:血跡或許會被清理覆蓋,痕跡或許已隨歲月模糊,但物理運動的基本邏輯不會說謊——那一瞬間的發力方式、血液噴濺的可能飛行軌跡與分佈規律,依然沉默地指向真相隱藏的方向。
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推演,如果兇手的確使用了匕首之類的利器進行切割,那麼在刀具高速划動的同時,由於刃面與人體組織劇烈摩擦、血液瞬間受到擠壓和撕裂,必然會有部分血跡隨之噴濺而出——這是物理規律決定的必然現象,也是犯罪現場難以抹去的動態痕跡。
噴濺血跡的形態、方向、分佈範圍,往往隱藏著兇手動作軌跡、施力方式甚至身體姿態的關鍵資訊,是現場重建中不可忽視的無聲證詞。
一念及此,姜東心中驀地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期冀。
他果斷右轉,開始仔細檢視右側牆面。
此時室內光線晦暗,這幢農村自建房窗戶不大、採光有限,加之發案時間在傍晚,自然光照嚴重不足,整個空間顯得格外沉悶而壓抑。
他沒有猶豫,立即轉身從現場勘查箱中取出一盞廣角勘查燈,“啪”一聲推開開關,一道均勻而明亮的光束瞬間打在了牆面上,將原本隱沒於昏昧中的細節一一喚醒。
在專業光源的照射下,牆體上原本模糊不清的痕跡頓時清晰起來——一片片細微的斑點、擦痕和疑似血跡的印跡逐漸浮現,有如顯影液中的相紙,細節開始說話。
他凝神注視,腦海中同步重構著血跡噴濺時的動態場景:必須是極快的速度、相當大的作用力,才能將血液推射至牆面上,形成特定形態的濺落模式。
每一滴血的形態,都是瞬間力學作用的結果,是犯罪現場無聲的動力學演示。
他一點一點向前推進,目光如梳,不漏過任何一片牆皮、任何一點異色。十分鐘,二十分鐘……時間在無聲中流逝,而他始終維持著俯身探照的姿勢,頸肩早已痠麻,但他渾然不覺。
突然,他動作一頓,整個人凝在了原地,呼吸也下意識地放輕。
就在他目光聚焦之處,一道近乎水平的血跡赫然映入眼簾——其位置平行於一個成年人胸部口袋的高度,形態極為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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