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呢?”含芙蕊忽然抬頭,眼神亮得驚人,“她總要有個名字,雲水家的名字。”
雲水鶴沉默片刻,看向窗外瀰漫的水汽和遠處朦朧的城影:“就叫雲水霧吧。”
雲水霧,如雲似霧,既帶著雲水家的姓,又藏著她與生俱來的朦朧。
她搬進城主府的那天,紫桐花正落得紛紛揚揚。府裡的人看她的眼神很複雜,有好奇,有輕視,也有敬畏。大夫人周氏對她很冷淡,只是按規矩給她安排了住處,派了侍女,再沒多餘的話。幾位異母的兄弟姐妹更是對她避之不及,彷彿她身上帶著什麼晦氣。
只有雲水鶴,偶爾會來看她,問她習不習慣,教她一些控制淨水之力的法門。他的眼神裡有愧疚,有生疏,唯獨沒有尋常父親的親暱。雲水霧看得出來,卻從不多問。她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母親是外室,她是見不得光的女兒,如今卻憑著這一身力量,硬生生闖進了這個家。
進入梧桐林的前一夜,含芙蕊偷偷來看她。母親的眼角有了細紋,卻依舊很美。她從懷裡掏出一支玉簪,簪頭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蕊花。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含芙蕊把簪子插進她髮間,指尖微微顫抖,“進了林子,照顧好自己。別像娘一樣,困在這一城的霧裡,忘了外面的天。”
雲水霧握住母親的手,忽然懂了那些年她眼裡的憂愁。母親不是不向往外面,只是為了她,甘願困在這方寸之地。
“娘,”她輕聲說,“等我出來。”
含芙蕊笑了,眼淚卻落了下來:“傻孩子,守護者進去了,就很少有出來的……”
那天晚上,雲水霧第一次踏入了梧桐林。霧氣比城外的濃上百倍,溼冷的水汽裹著她,腳下的落葉軟得像雲。她按照父親的指引往前走,掌心的青光在霧中明明滅滅,像是在為自己引路。
不知走了多久,她聽見前方傳來水聲,還有……一個人的咳嗽聲。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看見霧氣裡站著一個少年。他穿著一身墨色的衣袍,背對著她,正彎腰咳嗽,身形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聽見腳步聲,他猛地回頭,露出一張蒼白卻異常俊秀的臉,眼睛亮得驚人,像藏著星子。
“你是誰?”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警惕。
雲水霧愣住了。梧桐林是禁地,除了守護者,從沒人能進來。
“我是雲水霧,這一任的守護者。”她如實回答,“你怎麼會在這裡?”
少年看著她,又看了看她掌心的青光,忽然笑了,那笑容在霧裡綻開,竟比紫桐花還要動人:“我叫千棵。等你很久了,雲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