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裡的今生

第19章 千棵受傷

血腥味順著門縫漫進來時,榷已經在桌邊坐了快兩個時辰。桌上的茶涼透了,他卻沒動,只望著窗紙上那道踉蹌靠近的影子,指節在桌面捏得發白。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千棵扶著門框站在那裡,半邊身子都浸在血裡。玄色衣袍被劃開數道裂口,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血珠順著褲腳往下淌,在青石地上洇開一串暗紅的印記,像他從兩斷山拖回來的一路傷痕。

他抬頭看見榷,愣了一下,隨即想站直身子,卻被對方冷沉的目光釘在原地。

“咔嗒。”榷將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涼透的茶水濺出幾滴,“半個月,兩斷山來回七趟。千棵,你當我眼瞎?”

千棵沒說話,只是抬手抹了把臉,指尖蹭到額角的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他想繞開榷往裡走,卻被對方猛地抓住手腕——那隻手勁大得嚇人,捏得他傷口處的血瞬間湧得更兇。

“真的值得嗎?”榷的聲音像淬了冰,目光死死鎖著他,“為了她,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你見過的守護者那麼多,歷代樹王與守護者,從來都是責任為先,為什麼偏偏她就不同?”

千棵猛地甩開他的手,踉蹌著退到牆邊,背抵著冰冷的石壁才穩住身形。他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手,指縫間似乎還殘留著瓷瓶的涼意——那是裝著淨水的瓶子,是雲水霧指尖的溫度。

“她會笑。”他忽然開口,聲音啞得像被血糊住了喉嚨,“上次給老槐樹治病,她蹲在樹根前,跟螞蟻說話,說‘你們慢些搬,別碰壞了新芽’,說完自己先笑了,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

他抬起頭,眼底佈滿紅血絲,卻透著一種近乎執拗的亮:“歷代守護者守著淨水之源,活得像塊沒有溫度的玉。可她不是,她會為了一株被風吹倒的小苗難過半天,會記得我不愛吃澀口的野果,會在我撒謊時,明明看穿了卻還順著我的話往下接。”

他抬手按住胸口,那裡因換血丹的反噬正疼得厲害,卻抵不過心頭翻湧的暖意:“她是雲水霧,不是什麼‘守護者’。是會在窗臺上擺滿藍鈴花,會在我叩三下窗沿時,立刻端出溫熱的湯,會……把所有溫柔都藏在不經意裡的雲水霧。”

榷愣住了,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是傷卻眼神發亮的人,忽然說不出話來。他見過千棵面對妖獸時的狠厲,見過他處理族中事務時的冷靜,卻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像一株被風雨打彎了腰,卻仍拼命朝著光生長的樹。

千棵滑坐在地上,背靠著牆,緩緩閉上眼。血還在流,疼還在蔓延,可他彷彿又聞到了安神草的清香,看到了雲水霧仰頭喝藥時,眼底那抹了然的縱容。

“值得。”他低聲說,像是在回答榷,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只要能讓她繼續笑下去,怎樣都值得。”

窗外,厭火的咆哮又隱約傳來,封印的金光在夜色裡明明滅滅。千棵攥緊了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血裡。

還有四十天。他想。無論如何,都要撐到那一天。

榷猛地站起身,木椅被帶得向後翻倒,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正要再說些什麼,眼前的千棵卻忽然晃了晃,像被狂風驟雨打脫力的枝椏,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千棵!”榷瞳孔驟縮,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卻只撈到一片滾燙的血衣。千棵重重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徹底沒了聲息。

他這才慌了神,半跪下去將人翻過來,手指撫過千棵的衣襟——那裡早已被血浸透,層層疊疊的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得不甚分明,卻能摸到布料下凹凸的傷痕,舊傷疊著新傷,密密麻麻,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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