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霧的指尖在微涼的青石板上划著圈,圈裡凝著一小汪水,映出她茫然的臉。方才在腦海裡翻湧的那些算計、謊言、被刻意安排的相遇,此刻都像被這汪水濾過,只剩下最直白的恐懼。
“會疼嗎?”她忽然又問,聲音輕得像嘆息。
千棵的喉結哽了哽,蹲下身與她平視。晨光穿過他微顫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影。“不疼,可能會沒有意識。成為最普通的樹。”
“那你呢?”她抬眼,撞進他泛紅的眼底,“我變成樹之後,你還會像守著這封印一樣,守著我嗎?”
千棵的呼吸猛地頓住。
“會。”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會在你身邊種滿藍鈴花,你說過喜歡它的香氣。我會每天來給你輸靈力,就像你當初給愈林的樹輸水那樣。”
雲水霧忽然笑了,眼角沁出的淚滴進手心裡的水窪,漾開一圈圈漣漪。“千棵,你說謊。”她輕輕撥開他想碰她的手。
千棵的臉瞬間褪盡血色,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地底的厭火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封印邊緣的金光又淡了幾分,千棵下意識將她往身後拉,動作快得像本能。
“你看,”雲水霧望著他緊繃的側臉,忽然輕聲道,“你連說謊時,護著我的樣子都是真的。”
千棵猛地回頭,撞進她清亮的眼底。那裡沒有怨恨,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澄澈的瞭然,像她掌心的淨水之力,能照見人心裡最隱秘的角落。
“水霧……”
“嗯”她搖搖頭,指尖輕輕碰了碰他腕間發燙的綠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怪你。”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泛著綠意的山巒,聲音裡帶著點嚮往:“我想長成一棵能看見日出的樹,這樣每天早上,就能第一個看見你來。”
千棵的眼眶忽然就紅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不會有那一天的”,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只能任由她的指尖撫過自己發燙的印記,任由那句帶著水汽的話,像種子一樣落進心裡,生疼,卻又帶著莫名的暖意。
原來有些約定,哪怕明知是走向終結,也會讓人甘願點頭。就像他明知護著她是錯,卻還是在每個深夜,悄悄往她窗外放一盞紙燈;就像她明知前路是化作樹木,卻還是在問出那句話時,藏了半句“只要能看見你就好”。
地底的震動漸漸平息,封印上的金光重新流轉。雲水霧站起身,拍了拍裙襬上的塵土,忽然伸手牽住千棵的手。他的掌心滾燙,帶著薄繭,卻穩穩地回握住她。
“走吧,”她輕聲說,拉著他往林子深處走,“去看看愈林的晨露,今天該給東邊的老槐樹輸水了。”
千棵跟著她的腳步,看著她被晨光拉長的影子,忽然覺得,或許真的能找到別的辦法。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為她劈開一條路來。
畢竟,她想長成一棵能看見日出的樹,而他想讓那棵樹,永遠有等待的歸處。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壓在愈林上空。榷的身影隱在廊柱陰影裡,聲音比夜露更冷:“給她喝藥嗎?”
千棵站在石階上,指尖攥得發白。風捲著遠處封印的震顫傳來,地底厭火的咆哮雖低,卻像磨爪的獸,一刻不停地啃噬著他的神經。
“必須這樣做了嗎?”他的聲音比石板還涼,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必須。”榷的語氣沒有絲毫轉圜,“厭火不會等我們的。今夜金光再弱一分,整座山都會被燒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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