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夜

第54章 海水之下

“再這樣下去,可真就要死在這鬼地方了。”

虎兒背靠在岩石上,兩眼無神地看著悠悠天際,發出輕語。

現在,渾身是血的他,已經沒有了絲毫逃跑的力氣。

枕在岩石上的腦袋,嘴裡銜著的野草,氣息微弱,那副狼狽的模樣,僅僅只是不讓自己倒下都顯得尤為勉強。

即便這樣,在暗淡的天色之下,那雙平靜無神的眼睛,也偶爾會露出鐵血而凌厲的目光。

濃烈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帶著清晨獨有的冰冷和溼潤,被風一吹就散得很遠。

不遠處,兩尊龐大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鮮血汩汩,滲入地面,隨後在低溫的作用下慢慢濃稠、凝固。

“唉,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虎兒對著天空嘆息,神色悵然。

林子深處,被獸群追擊的大牛少年還在九死一生中倉惶逃竄,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該逃往何處。況且在眾多兇獸的圍堵之下,他本身就沒有太多選擇,只能是隨波逐流。

看看四周奔襲的黑影,哪一尊不是窮兇極惡的猛獸兇靈,所以,哪怕前方是龍潭虎穴他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而事實似乎也正是如此。

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幹了什麼缺德事情,竟然要流落到被猛獸分屍的地步。想到這裡,大牛少年就不禁心生抱怨,這群畜生都追了幾十條山了,還這樣死咬著不放,是真要把老子弄死在這裡麼?

呼!!!

大牛少年換了口氣,他抬眼看著前方那座被陰雲籠罩巨峰,哪怕間隔很遠都能感覺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還真是一種極端不詳的感覺。

雖然自己還不想這麼草草的就英年早逝,但眼下也容不得他有多餘的想法。

“既然這樣,那就拉著你們一起死吧。”

奔跑中,大牛少年蒼白的臉上,彷彿露出了一抹病態的笑容。

“小兔崽子,可千萬別讓爺逃出去,不然早晚回來宰了你們這群畜生。”大牛少年心中獰笑著,扭曲的嘴角,槽牙帶血,冰冷殘酷的眼神如妖魔邪祟。

就在這時,突然從旁邊竄出的一道黑影,一爪拍在了他的肩頭,骨頭碎裂的聲響,被撕開的皮肉,連帶著臟腑都受到了重創。

剎那間的失神,被拍飛出去的大牛少年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要廢掉了。

“咳!”

吐出的鮮血夾雜著內臟的碎塊,本就已經受傷的手臂這下算是徹底撂下了,甚至伴隨著嚴重的臟器出血。

“意識快要模糊了……”

少年只能憑藉下意識的動作來避開來自各方的襲擊,最後,還是拖著幾近半廢的身子,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大山深處。

無法阻擋的洪流,層出不窮的兇險,接連不斷的意外,種種變故之下,連自身都難保。

三人終究還是走散了。

白骨森寒的山谷入口,薄霧濛濛,陣陣幽風吹過,朦朧霧靄間,千峰染血。

高低錯落的奇峰亂石,隨處可見的巨大龍屍,一隻龍族幾乎被屠戮殆盡。

黒峰之上,少年孤坐崖邊,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雲海。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猶如神明那般,就只是那樣沉默地注視著。

冷風陣陣,寒意刺骨,偶爾浮過稀薄的霧氣穿過身體。

幽暗的天空下,浩渺的雲海彷彿一襲厚厚的帳幕,既阻隔著少年與世界的距離,也掩蓋著雲海之下,那片慘絕人寰的地獄。

………

強烈的痛楚刺激著神經,阿利亞斯睜開雙眼,看著一成不變的景象,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呢?

儘管沒有之前的記憶,但在經歷了無數的死亡與輪迴之後,也終歸還是有些察覺到了這片天地的某些異常。

如果不是身處天劫之下,身為利維雅後裔的它,或許會在更早的時候就察覺到這片天地的變化。

但也正是因為這場天劫,它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境況當中。

生與死,虛與實,無窮無盡的夢魘,看不到盡頭的輪迴。

一道雷光打穿了它的背脊,毀滅的白光蒸發了它的皮肉,劍雷斬下的頭顱,僅是轉瞬間,便已魂飛魄散。

死亡,死亡,死亡。

重生,重生,重生。

阿利亞斯極盡掙扎,拼死抵抗,但每一次甦醒,卻都在重複著同樣的命運。

無法擺脫,也無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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