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蜷著,膝蓋那地方肉眼可見地腫起來一塊,顏色發紫,褲子上還沾著之前潑灑的香檳,溼乎乎一片黏在大腿根。
他臉側緊貼著地毯,被我鞋跟碾過的地方紅得發紫,皮都破了點油皮,看著就疼。
他閉著眼,眼皮底下眼珠子在狂顫,喉嚨裡嗬嗬地抽著氣,每抽一下,整個身體就連帶著哆嗦一下。
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混著地毯的灰,在他慘白的臉上衝出幾道泥印子。
操。
真他媽不經踹。
我懶得再看他這副熊樣,轉身往浴室走。
溼透的真絲睡袍死沉,冰涼地貼在背上,腿上,難受得要命。
頭髮也一綹一綹粘在脖子上,全是香檳那甜膩膩的味兒,混著他身上那股子汗酸和古龍水殘留的怪味,燻得我直犯惡心。
浴室門“砰”一聲甩上,隔絕了外面那灘爛泥的抽氣聲。
反鎖。
世界清淨了點。
走到巨大的鏡子前,鏡子裡的人影狼狽又火大。
睡袍溼噠噠地裹在身上,頭髮亂七八糟,臉上還掛著沒擦乾淨的酒漬。
鎖骨往下,被酒浸透的絲料透得厲害。
剛才踹他那一下用力過猛,扯著了腰,這會兒才覺得有點酸。
心裡那點火沒下去,反而更旺了。
媽的,給他臉了?
敢潑我?
我一把扯開睡袍帶子,溼重的布料“嗤啦”一聲滑落,堆在腳邊。
身上沒了束縛,但那股子被冒犯的燥熱感還在骨頭縫裡竄。
開啟淋浴噴頭,滾燙的水猛地衝下來,砸在面板上,激得我一哆嗦。
熱水沖刷著頭髮和身體,想把那股子粘膩噁心的味道徹底洗掉。
閉著眼,任水流沖刷。
腦子裡卻不受控制地閃過剛才溫嵐那張扭曲的臉,還有他倒下時那聲短促的痛呼。
膝蓋側面那個位置...夠他疼一陣子了。
爽嗎?有點。
但不夠。
遠遠不夠。潑我一身酒就想掀桌子?
做夢。
我抹了把臉,睜開眼,霧氣濛濛的鏡子裡,自己的身體線條清晰起來。
熱水衝過後面板泛著紅,腰側線條流暢,一路向下...目光落在膝蓋上方外側,那裡有一小塊青紫的淤痕。
不是剛才踹人弄的。
是前幾天在郵輪上,為了避開個不長眼的醉鬼,腿磕到金屬扶手上了。
這淤痕卻像一根刺,猛地扎進腦子裡。
郵輪...陳景明...冰冷的海風...還有...溫暖最後倒下去的樣子...肩膀上炸開的血花...她看著我的眼睛...無聲地說“不要”...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把,疼得我瞬間弓起了腰,大口吸氣。
熱水衝在背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溫暖...溫暖...
鏡子上全是水汽,模糊一片。
我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瓷磚牆上!
“砰!”
指骨劇痛,但那點疼根本壓不住心底翻湧上來的滔天恨意和尖銳的痛楚。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沒能...沒能...那個念頭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
溫嵐...許明軒...許望舒...名單上那些名字...還有...我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哪裡還不夠狠?
是不是哪裡出了錯?
我撐著牆壁,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任由熱水沖刷著後背。
不行...不能這樣...曹湘湘...你給我清醒點!
我猛地抬起頭,甩開臉上的水珠和溼發。
軟弱?
後悔?
去他媽的吧!
這條路是我選的,爬也要爬到黑!
名單還沒清完,仇人還沒死絕!
溫嵐,你他媽算老幾?
也配讓我失態?
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翻湧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