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漏壺滴響，顧訪嫣對著青銅鑑補妝，忽聞殿外傳來唱喏：“陛下駕臨披香殿——”
她指尖一顫，胭脂點在唇角洇開小團緋紅。自太液池救駕以來，這是漢武帝第四次召見她。今日午後，長信宮忽然賜下“鴛鴦襦裙”，裙裾繡著九十九隻並蒂蓮，分明是太皇太后默許她“承寵固位”的暗示。
“拜見陛下。”她福身時，故意讓素紗襌衣滑落半肩，露出鎖骨下方那道月牙形傷疤——那是前日替漢武帝擋下刺客流矢所留。帝王指尖拂過傷疤，忽然輕笑：“今日太皇太后問起你，說你像極了高祖寵妃戚夫人。”
顧訪嫣渾身發冷。戚夫人的結局她怎會不知？被呂后做成人彘，連其子趙王都被毒殺。她望著漢武帝腰間的“斬馬劍”，忽然福至心靈：“陛下可知，戚夫人當年也有一隻玉鐲，刻著‘天命所歸’？”
漢武帝挑眉，指腹摩挲著她耳垂：“哦？那玉鐲如今何在？”
“被臣妾燒了。”她從妝奩中取出半片焦黑的殘片，“昨夜夢見太皇太后，她說此鐲有妖，需以處子血祭之。”
殘片上的“昌”字紋路在燭火下若隱若現，那是太子黨私鑄的祥瑞印記。漢武帝瞳孔驟縮，忽而將她按在屏風上，氣息灼熱：“你果然聰明，知道借長信宮的手，斷太子的祥瑞路。”
顧訪嫣望著他眼底的讚許與警惕，知道自己賭對了。太子黨以“掌心有字”的祥瑞胎兒惑眾，卻不知這“祥瑞”正是太皇太后扳倒他們的最佳藉口。她勾住他脖頸，指尖劃過他後心的“玄武”刺青：“陛下可曾想過，那胎兒的‘昌’字，或許是用巫蠱刻上去的？”
殿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傅婕妤的貼身女官捧著染血的錦盒跪倒在地，盒中竟是一隻掌心刻著“昌”字的死胎。“啟稟陛下，這是暴室今日撈出的……”女官話音未落，便被梁九功一劍封喉。
漢武帝望著錦盒冷笑，忽然握住顧訪嫣的手按在死胎上：“你說，這是太子黨的手筆，還是傅婕妤的算計？”
她強忍著噁心，指尖觸到胎兒掌心的硃砂印記——那是南越國獨有的“血魂咒”紋路。“臣妾不知，但此胎掌心紋路與傅婕妤妝奩中的‘息壤’紋樣一致。”她故意將“息壤”二字咬得極重，果然見漢武帝眼神一凜。
“息壤”是南越國進貢的巫蠱之物，傳聞能操控胎兒形態。當年傅婕妤兄長傅介子正是憑藉“息壤”祥瑞，才得封執金吾。顧訪嫣望著漢武帝陰晴不定的臉，知道自己已觸到了他的逆鱗——帝王可以容忍外戚干政，但絕不允許巫蠱染指皇嗣。
“夜深了。”漢武帝忽然將她抱起，往寢殿走去，“明日隨朕去長信宮，太皇太后要賜你‘金縷玉衣’。”
顧訪嫣渾身一僵。金縷玉衣是漢代帝后專屬殮服，太皇太后此舉，分明是將她視為“未來的鉤弋夫人”——那個因“祥瑞”被立為儲君之母，卻又因“子幼母壯”被賜死的可憐女子。
寢殿內燻著“龍延百和香”，顧訪嫣被輕輕放在織金錦被上。漢武帝指尖劃過她腰間的“螣蛇”刺青——那是太皇太后親賜的護心符，也是她身為“祥瑞棋子”的烙印。“怕嗎？”他咬住她耳垂，聲音裡帶著試探。
她望著他眼中的火焰，忽然想起戴佳良人昨日的密信：“太皇太后欲借你之腹，誕下‘天命之子’，以堵天下悠悠之口。”顧訪嫣勾住他脖頸，在他耳邊輕語：“陛下可知，傅婕妤昨日送了臣妾一盒‘香肌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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