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生活志

第28章 漢宮墨影・青衿約

長樂宮的銅漏滴過三更,顧淑儀仍伏在案前臨帖。狼毫筆在帛書上劃出沙沙聲響,硯臺裡的墨汁已凝出薄冰。她盯著竹簡上的“窈窕”二字,想起白日裡劉徹的冷笑:“這字倒像宮女畫的眉。”

“娘娘,歇了吧。”小琉璃捧著暖爐進來,見她指尖凍得發紅,“陛下今晚在承明殿批閱奏摺呢。”顧淑儀頭也不抬,蘸墨時瞥見腕間金鑲玉鐲的裂痕——那是皇貴妃所賜,據說能“鎮心凝神”。

忽然,殿門被推開,劉徹裹著狐裘進來,玄色錦袍上落著雪粒。“還在練?”他執起她的手,呵氣暖著那凍僵的指尖,“朕讓尚食局燉了阿膠羹,補補氣血。”

當劉徹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時,顧淑儀聞到他袖中飄來的龍涎香。“寫‘淑’字需注意轉折,”他引著狼毫在新帛書上勾勒,“如太液池的冰裂,看似脆弱,實則堅韌。”

墨汁在宣紙上暈開,顧淑儀忽然想起皇貴妃背上的燙傷疤痕——那些裂痕,何嘗不是另一種“堅韌”。她屏息凝神,感受著帝王指尖的溫度,卻在落筆時想起現代書法課的投影儀。“陛下,”她忽然道,“若用硃砂批註,是否更醒目?”

劉徹挑眉,取過硃筆在她寫的“淑”字旁畫圈:“明日起,你便用硃筆批註尚德館的經義。”他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忽覺這漢宮的寒夜,因這抹墨香而有了暖意。

三日後,顧淑儀的字仍無起色。她對著帛書嘆氣時,劉徹突然從背後抱住她:“朕教你個妙法。”他取來一方白玉鎮紙,上面刻著“青衿”二字,“此乃太子所贈,說與你批註的經義有緣。”

鎮紙冰涼的觸感讓顧淑儀一顫。她想起太子落水時,池中漂浮的並蒂蓮——那正是皇貴妃最愛的花。“陛下,”她轉身望進他深棕色的眼眸,“‘青衿’何解?”

“《詩經》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劉徹指尖劃過她的唇瓣,“朕覺得,比‘窈窕’更合你。”燭火跳躍間,顧淑儀望見他瞳孔裡的自己,忽然想起現代校園裡的情侶——那時的親暱,也如此刻般,帶著墨香與暖意。

當顧淑儀連續三晚埋首書案時,劉徹終於沉不住氣。“你瞧這撇捺,”他指著她的字,“像不像朕前日射的孤雁?”見她仍痴迷於筆墨,他故意咳嗽:“朕今晚宿偏殿。”

“陛下等等!”顧淑儀猛地抬頭,墨汁濺上臉頰。劉徹看著她花貓般的臉,忍俊不禁:“可是捨不得朕?”她卻舉起帛書:“這‘君’字的勾,還請陛下指點。”

那一刻,劉徹忽然想起衛婕妤——她也曾如此痴迷於經學,最終卻因“巫蠱”而亡。他接過狼毫,在“君”字旁寫下自己的名諱:“玄燁。”顧淑儀輕聲念出,唇瓣翕動間,墨香混著她髮間的梅花香,讓他心頭一蕩。

冊封前夜,顧淑儀收到皇貴妃的信箋,箋上唯有“青衿之志,玉骨為憑”八字。她摩挲著新賜的玉印,忽憶起浴殿中那截細瘦的脊樑——皇貴妃用殘軀為她鋪就的路,此刻正化作案頭的硃筆與帛書。

劉徹推門而入時,見她正將“青衿”鎮紙與金鑲玉鐲並置。“在想什麼?”他從懷中取出冊寶,“明日你便是‘淑君’嬪了。”顧淑儀望著冊寶上的“淑君”二字,想起他說的“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忽然握住他的手:“陛下可願與臣妾共書一卷?”

兩人在燭光下並坐,狼毫與硃筆在帛書上交錯。顧淑儀寫“青衿”,劉徹題“玉骨”,墨痕與硃批相映,恰似太液池的冰與梅。當第一縷晨曦透窗而入時,帛書上已寫滿經義批註,而她腕間的玉鐲裂痕,竟與鎮紙上的刻痕嚴絲合縫。

冊封禮那日,顧淑儀身著九翟華服,袖中藏著皇貴妃所贈的白玉梳。當禮部官員宣讀封號時,她望見承乾宮的窗欞間,皇貴妃正憑窗微笑,腕間玉鐲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深夜,顧淑儀在尚德館發現一卷帛書,竟是劉徹未寫完的批註:“‘淑君’者,淑慎其身,君心匪石。”她撫過字跡,忽覺這漢宮的漫漫長夜,因這墨香而有了溫度。

次日清晨,劉徹在承明殿收到顧淑儀的回贈——一卷《詩經・鄭風》,“青青子衿”篇旁用硃筆寫著:“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他望著窗外初綻的白梅,忽然笑了。

漢宮的銅漏滴下新的一滴,顧淑儀正帶著阿哥們批註《春秋》。當劉弗陵指著“民為貴”三字請教時,她望見遠處承乾宮的炊煙——皇貴妃送來的新茶,正嫋嫋升起,與她案頭的墨香,在漢宮的晨光中,織成一張名為“青衿”的網。而那方刻著“淑君”的玉印,終將在無數個與筆墨相伴的夜,照亮這深宮中,所有以知識為刃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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