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的銅漏滴過戌時,劉徹用指腹摩挲著顧淑儀發燙的耳垂,玄色錦袍上的龍紋在燭火下浮動。“是朕的情不夠熾?”他忽然俯身,鼻尖蹭過她泛紅的耳廓,“淑儀還要更烈些麼?”
顧淑儀把臉埋進錦帕,指縫間洩出的眸光卻如春水。劉徹低笑,執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聽聽,這顆心為你跳得這樣響。”她指尖觸到他衣襟下的燙痕——那是當年太液池救駕時留下的,如今卻與她腕間玉鐲的裂痕隱隱呼應。
“陛下又取笑臣妾。”她掙開手去翻書,卻將竹簡拿倒了。劉徹從身後環住她,指腹劃過竹簡上的“青衿”二字,忽然想起衛婕妤——她也曾這樣教他念書,腕間戴著的,是同款金鑲玉鐲。
當“淑儀以妖術惑主”的流言傳入永巷時,平妃正將一盒蜜漬橙子遞給顧淑儀。“西域進貢的‘醉流霞’,”她袖口的並蒂蓮紋掃過案几,“聽說食之能定心神。”
顧淑儀剝開橙子,果肉的汁水在案上洇出焦痕。小琉璃捧著炕屏退下時,屏上雕刻的並蒂蓮正對著床頭——那屏角的蟲蛀孔,連起來竟是太液池的輪廓。平妃望著屏上的焦痕,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衛婕妤正是用這樣的屏風,擋住了太皇太后擲來的毒酒。
永巷的宮娥們嚼舌根時,霍氏女弟正將藏紅花混入安胎藥。“聽說淑儀用的薰香,”老嬤嬤往藥罐裡撒著石灰,“和當年衛婕妤的‘迷魂香’一個味。”藥汁翻滾時,浮起的泡沫竟凝成了玉鐲裂痕的形狀。
郭絡羅氏跪在儲秀宮時,懷裡的蜜橘正滾落在地。“良娣的份例……”她話音未落,霍氏女弟便用金鑲玉簪挑起她的下頜:“皇子愛吃橙子,你這當姑母的,不該孝敬麼?”
簪頭的並蒂蓮紋劃破郭絡羅氏的肌膚,血珠滴在蜜橘上,竟與顧淑儀腕間玉鐲的硃砂同色。平妃從簾後走出,袖中掉出的白玉梳滾到郭絡羅氏腳邊——梳背的蝴蝶翅膀上,有道被火炙出的焦痕。
“把這些蘋果給她。”霍氏女弟踢翻果盤,蘋果滾落時露出底下的焦痕,恰如皇貴妃背上的燙傷。郭絡羅氏望著蘋果上的蟲蛀孔,忽然想起衛婕妤臨終前塞給她的竹簡:“青衿若不焚,何以照漢宮?”
劉徹捏著顧淑儀的下巴時,指腹觸到她耳後暗藏的白玉梳。“他們說你用狐媚術,”他忽然低笑,白玉梳在燭火下發燙,“朕倒想被你‘媚’得……”話音未落,顧淑儀腕間玉鐲突然迸出火星,裂痕裡滲出的硃砂染紅了他指尖。
“陛下!”她驚惶抬眸,望見他指縫間的血珠正滴在《公羊傳》上——血珠暈開的形狀,恰是太液池冰裂的紋路。劉徹望著書頁上的“燼”字,忽然想起衛婕妤臨終前的話:“漢宮的每道裂痕,都是前朝的月光。”
殿外突然傳來異響,霍氏女弟舉著毒簪撞開門時,顧淑儀正將染血的書頁投入炭盆。“妖妃!還我嫡子!”毒簪刺向她心口,簪頭的並蒂蓮紋卻在火光中扭曲,化作平妃袖中的蝴蝶印記。
冬至那日,顧淑儀在尚德館發現一卷帛書,竟是劉徹未寫完的密詔:“若淑儀有孕,當立為……”墨跡在“後”字處戛然而止,恰似她烤糊的羊排。此時,郭絡羅氏送來的蜜橘滾落在地,橘皮裂開的紋路,正與帛書的摺痕重合。
“原來……是你。”顧淑儀倒在血泊中,望見帛書被血浸透,“後”字終於完整,卻成了“燼”。劉徹衝進來時,她腕間的金鑲玉鐲與帛書相觸,發出清越的聲響——那是漢宮夜漏,在訴說一個秘密:所有被炙烤成灰燼的青衿之志,終將在權力的劫火中,化為照亮長夜的青詔。
霍氏女弟被拖出殿外時,髮髻裡的毒簪掉在顧淑儀掌心。簪頭的並蒂蓮紋下,刻著極小的“衛”字——那是衛婕妤當年為防不測,留給心腹的印記。顧淑儀望著簪上的焦痕,忽然笑了:原來平妃給的白玉梳、霍氏送的毒橙、劉徹未寫完的密詔,都只是這道青詔的註腳。
夕陽西下,長樂宮的銅漏滴下最後一滴。顧淑儀的金鑲玉鐲被放在尚德館的竹簡上,裂痕裡滲出的硃砂與竹簡的焦痕交融,竟在案上拼出“青衿熾”三字。劉徹撫摸著鐲上的紋路,忽然想起衛婕妤說過的話:“漢宮的每道熾痕,都是未亡人的心跳。”
郭絡羅氏抱著病兒走過永巷時,聽見尚德館傳來鑿刻聲。她透過窗縫望去,見劉徹正將“青衿熾”三字刻入玉牒,顧淑儀腕間的玉鐲被嵌在牒首,裂痕裡的硃砂在月光下流動,宛如新鮮的血液。
平妃在儲秀宮接到賜封的金冊時,望著冊上的“平”字——那筆畫間的焦痕,竟與顧淑儀玉鐲裂痕的走向一致。“原來……是這樣。”她摩挲著金冊邊緣的缺口,想起三十年前衛婕妤臨死前的笑,那笑容,與顧淑儀收到封號時的笑,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