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的銅漏滴過申時,劉胥對著霍氏女弟嗷一聲哭出來時,案上的蜜橘正滾落在地。“兒臣哪能吃那麼多……”他委屈的抽噎聲混著藥渣味,讓霍氏袖中藏著的毒簪不慎滑落——簪頭的並蒂蓮紋在青磚上磕出焦痕,恰與顧淑儀腕間玉鐲的裂痕同形。青銅燈臺上的燭火忽然爆了燈花,將霍氏眼底的戾氣映得忽明忽暗。
郭絡羅氏抱著咳喘的皇六女,望著滿地滾落的蘋果笑出淚來。蘋果上的蟲蛀孔連起來,竟是太液池的輪廓。她想起衛婕妤臨終前塞給她的竹簡:“青衿若不焚,何以照漢宮?”此刻,竹簡上的焦痕正與蘋果的蛀孔重疊,宛如一道未愈的舊傷。乳母抱著孩子的手微微發顫,袖中藏著的碎玉簪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是衛婕妤當年賜給心腹的信物,簪頭刻著極小的“衛”字。
顧淑儀把竹簡拿倒時,劉徹正用指腹摩挲她發燙的耳垂。“若覺累,便罷了。”他語氣含著帝王的慣有掌控,龍紋錦袍的袖口掃過案几,將一枚青銅鎮紙拂落在地。鎮紙落地時摔出的紋路,竟與承乾宮送來的焦痕密信一致,裂痕深處隱隱透出硃砂色。
“陛下當臣妾是玩物麼?”顧淑儀甩開手的剎那,袖口裂開的錦線露出內裡的硃砂,與劉徹衣襟下的燙痕遙相呼應。那道燙痕是當年太液池救駕時留下的,此刻在燭火下與她腕間玉鐲的裂痕形成詭異的呼應。梁常侍捧著熱茶的手一抖,茶盞中的沸水濺出,在青磚上燙出的印記恰似玉鐲裂痕的倒影。
劉徹拂袖而去的剎那,顧淑儀望見他袍角繡著的並蒂蓮正被燭火燎出焦邊。殿外突然颳起穿堂風,將案上的竹簡卷至廊下,竹簡易水紋的背面赫然印著半枚硃砂指印——那是衛婕妤臨死前按在密詔上的血印。
長信宮的暮鼓敲過,顧淑儀立在乾清宮階下時,月光正照在她腕間玉鐲的裂痕上。那裂痕裡滲出的硃砂在青磚上洇出“燼”字,與三十年前衛婕妤血書裡的字跡分毫不差。小琉璃捧著佛珠的手在發抖,佛珠滾落時排成的形狀恰是太液池冰裂的紋路,其中一枚玉珠磕在階石上,露出內裡暗藏的焦痕。
“陛下問您知錯否。”梁常侍的聲音在寒風中發顫,他袖中藏著的白玉梳不慎滑落。顧淑儀望著梳背蝴蝶翅膀上的焦痕,忽然想起皇貴妃的話:“此梳經百炙,可定心神。”此刻,梳子落地的聲響與當年衛婕妤鴆酒入喉的聲音奇詭地重合。
“臣妾……想陛下了。”她的聲音被風吹散時,劉徹已衝出門將她摟入懷中。帝王的玄色錦袍拂過她的發頂,袍角的並蒂蓮紋掃過階石上的“燼”字,竟將硃砂痕跡暈染成一道完整的血線。
劉徹為顧淑儀暖手時,指腹觸到她袖中藏著的竹簡。“青衿需燼”四字被她的體溫烘得發燙,與他掌心的燙痕嚴絲合縫。殿外突然傳來異響,霍氏女弟舉著毒簪撞開門時,顧淑儀正將竹簡投入炭盆。毒簪刺向她心口的瞬間,簪頭的並蒂蓮紋在火光中扭曲,化作平妃袖中的蝴蝶印記。
顧淑儀腕間的玉鐲突然迸出火星,裂痕裡滲出的硃砂染紅了劉徹指尖,在炭灰中寫出完整的“燼”字。那字跡與衛婕妤血書的筆鋒如出一轍,炭盆裡突然騰起異香——正是當年衛婕妤用來迷惑太皇太后的“迷魂香”。霍氏女弟驚惶後退時,髮髻裡的毒簪掉在炭灰中,簪頭的“衛”字被火灼燒,竟滲出與玉鐲同款的硃砂。
未央宮的太醫捧著安胎藥退出時,藥渣裡浮著的藏紅花在青磚上洇出“燼”字。太子劉據盯著二皇子妃鞋底的坡度,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衛婕妤墜馬時,馬蹄鐵上也有相似的磨損痕跡。殿柱上的焦痕在燭火下明明滅滅,那是太皇太后當年用烙鐵燙出的印記,此刻與鞋底的坡度形成詭異的幾何圖案。
“定是側妃所為!”霍氏女弟撕扯著林良娣的髮髻,金鑲玉簪掉落在地,簪頭的並蒂蓮紋磕出焦痕。林良娣望著那焦痕,忽然想起顧淑儀腕間玉鐲的裂痕——此刻,裂痕裡滲出的硃砂正與藥渣中的藏紅花同色。她袖中緊攥的碎玉簪劃破掌心,血珠滴在藥渣上,竟暈染出衛婕妤血書的殘片紋路。
顧淑儀避過芳貴人第三次攔路時,望見她袖中掉出的碎布。布上繡著的並蒂蓮被火燎出焦邊,恰如皇貴妃背上的燙傷疤痕。碎布邊緣染著的硃砂與玉鐲裂痕裡的顏色一致,布角還縫著半枚青銅釦——那是衛婕妤當年賞賜給心腹的信物,扣上刻著“青衿”二字。
“姐姐何必拒人千里?”芳貴人撫著小腹淺笑,衣襟下露出的白玉梳滑落在地。顧淑儀望著梳背的蝴蝶焦痕,忽然想起皇貴妃曾說此梳能“定心神”,卻未提及梳齒間暗藏的硃砂粉末。小琉璃撿起梳子時,指尖不慎觸到梳齒,竟瞬間紅腫——那是西域奇毒“醉流霞”的症狀,與當年衛婕妤中鴆時的徵兆相同。
顧淑儀在乾清宮溜達時,指尖劃過青銅燈臺的焦痕。“這紋路倒像太液池的冰裂。”劉徹執起她的手按在燈臺裂痕處,她腕間玉鐲的硃砂竟與焦痕嚴絲合縫。燈臺底座突然彈出暗格,裡面藏著一卷帛書——正是劉徹未寫完的密詔,“若淑儀有孕,當立為後”的“後”字被硃砂染紅,墨跡與她玉鐲的裂痕走向一致。
“朕願你如燈,雖處深宮,亦可自明。”劉徹話音未落,顧淑儀望見他袖中滑出的竹簡——衛婕妤所書的“青衿需燼”四字已被血浸透,竹簡邊緣的焦痕與她方才提及的冰裂紋路重合。殿外突然傳來更漏聲,銅漏滴下的水珠落在竹簡上,竟將“燼”字暈染成“後”字的雛形。
顧淑儀在尚德館發現一卷帛書,竟是劉徹未寫完的密詔:“若淑儀有孕,當立為……”墨跡在“後”字處戛然而止,恰似她烤糊的羊排。此時,芳貴人送來的蜜橘滾落在地,橘皮裂開的紋路與帛書摺痕重合,露出底下刻著的“青衿劫”三字。蜜橘果肉裡滲出的汁液在青磚上形成血線,與衛婕妤血書的筆畫完全重合。
霍氏女弟被拖出殿外時,髮髻裡的毒簪掉在顧淑儀掌心。簪頭的並蒂蓮紋下刻著極小的“衛”字——那是衛婕妤留給心腹的印記。顧淑儀望著簪上的焦痕,忽然笑了:原來她腕間的玉鐲、劉徹未寫完的密詔、郭絡羅氏的蜜橘,都只是這道青詔的註腳。玉鐲裂痕裡滲出的硃砂滴在帛書上,終於將“後”字補全,而“青衿劫”三字在血光中化作“青詔”二字。
夕陽西下,長樂宮的銅漏滴下最後一滴。顧淑儀的金鑲玉鐲被嵌在玉牒之首,裂痕裡的硃砂在月光下流動,宛如新鮮的血液。多年後,劉弗陵翻開尚德館的舊竹簡,發現“青衿劫”三字下刻著:“以血為墨,以骨為硯,方得青詔照汗青。”
那方刻著“淑”字的玉印壓在青詔末尾,與玉鐲的焦痕遙相呼應,而芳貴人跪在永巷的身影被月光拉長,她袖中藏著的碎布終於拼完整——上面的並蒂蓮紋正是玉鐲裂痕的映象,布角的青銅釦與燈臺暗格的紋路嚴絲合縫。
漢宮的夜漏聲裡,衛婕妤的青衿之志終成青詔,而所有被炙烤成灰燼的愛恨,都在權力的劫火中化作了永不熄滅的硃砂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