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的銅漏滴到第三響時，皇貴妃正用金剪修剪案頭的素心蘭。敬事房內侍弓著腰進來，聲音細若蚊蠅：“娘娘，陛下翻了顧昭儀的牌子。”
剪刀“咔嗒”一聲剪斷花莖。皇貴妃望著斷枝上滲出的汁液，半晌才道：“知道了。”彤史上的硃筆，終究還是落在了那個江南女子身上。她想起三日前在承露盤下，劉徹望著顧昭儀的眼神——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像雪水融化時的微光。
“又翻她？”偏殿傳來德妃的冷笑，“看來那‘息肌丸’還沒見效。”
皇貴妃捏碎手中蘭花瓣，汁液染紅指尖：“霍氏的藥，怕是被她解了。”她抬眼望向窗外，梅樹上的冰稜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去告訴青梔，按原計劃行事。”
顧昭儀正在穿珠子，碧璽與仔玉在琉璃燈下流轉著粉綠光澤。戴佳美人裹著狐裘進來時，她正將一顆鴿血紅寶石穿入金線：“外頭冷，快烤火。”
炭盆裡埋著烤紅薯，焦香瀰漫。戴佳美人放下食盒，笑道：“新做的湯圓，不知昭儀愛什麼餡兒。”食盒開啟，四色湯圓浮在白玉碗中——玫瑰餡的粉紅，芝麻餡的墨黑，桂花餡的嫩黃，還有一碗無色透明的，像是清水煮的。
顧昭儀舀起一顆玫瑰湯圓，卻在入口前停住。她想起三日前戴佳美人送來的棗泥糕，自己嚐了一口便覺得舌底發麻，如今這湯圓……她餘光瞥見戴佳美人身後的宮女青梔，那丫頭攥著帕子的手指泛白。
“妹妹先嚐。”顧昭儀將湯圓推過去。
戴佳美人毫不猶豫地吃了兩顆，咂舌道：“還是自己做的香。”她又舀起一顆透明湯圓：“這是用鮫人的眼淚和的面，吃了能美容呢。”
顧昭儀挑眉。鮫人淚在漢代是禁藥，混入食物中能讓人不孕。她看著戴佳美人津津有味的模樣，忽然笑道：“本宮剛吃了烤紅薯，怕是吃不下了。”她將碗推向青梔，“賞你吧。”
青梔臉色驟變，卻不敢推辭，顫抖著接過碗。顧昭儀盯著她喉結滾動，直到她吃完最後一顆湯圓，才若無其事地繼續穿珠子。
待戴佳美人離去，琉璃湊到顧昭儀耳邊：“娘娘，那青梔跑出殿門就吐了。”
“哦？”顧昭儀捻起一顆碧璽珠子，“吐在哪裡？”
“在太液池邊的冬青叢裡。”琉璃壓低聲音，“奴婢偷偷看了，吐出來的湯圓裡有黑色藥渣。”
顧昭儀將珠子串成手鍊，玉白的手腕上頓時多了一抹豔色：“去告訴梁常侍，就說本宮今晚想玩‘藏珠’遊戲。”
“藏珠？”琉璃不解。
“嗯，”顧昭儀望著窗外漸深的暮色，“就是把珠子藏在宮裡各處，讓陛下找。找到了，便賞他個甜頭。”她想起劉徹前日在雪地裡追著她跑的模樣，嘴角微揚，“帝王嘛，總喜歡玩些小孩子的把戲。”
劉徹踏入椒房殿時，顧昭儀正趴在軟榻上穿珠子。她穿著藕荷色寢衣，烏髮如瀑，腕間的碧璽手鍊隨動作輕晃，映得肌膚勝雪。
“在玩什麼？”劉徹坐下時，聞到她髮間的蘭芷香，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
“串珠子。”顧昭儀將一串珍珠遞給他，“陛下瞧這成色如何？”
劉徹接過珠子，卻握住她的手：“不如你的手好看。”他指尖劃過她腕間的素銀鐲，“今日戴佳美人來做什麼？”
顧昭儀心中一動，面上卻笑道：“送湯圓來著，說是用鮫人淚和的面。”
劉徹捏著她的下巴，眸色深沉：“鮫人淚？那可是好東西，能讓美人兒永葆青春呢。”他湊近她耳邊，“只是吃多了，怕是生不出像朕一樣好看的孩子。”
顧昭儀心跳漏了一拍，正要說話，劉徹卻忽然起身：“聽說你想玩‘藏珠’？”
椒房殿的燭火被調暗，只留幾盞羊角宮燈。顧昭儀將九顆鴿血紅寶石藏在殿內各處——有的塞進博山爐的香灰裡，有的藏在古琴的弦孔中，還有一顆，被她悄悄縫進了劉徹的袖袋。
“開始找吧。”她拍了拍手，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
劉徹失笑，開始在殿內搜尋。他先是從博山爐裡找到一顆，又在古琴下摸到一顆，當他伸手去夠樑上的風鈴時，顧昭儀忽然驚呼：“陛下小心！”
劉徹轉身時，恰好看見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撞進懷裡。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卻觸到她腰間繫著的錦囊——裡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什麼。
“這是什麼？”劉徹取出錦囊，倒出裡面的東西——竟是半顆被嚼碎的黑色藥丸，散發著奇怪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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