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的冬日總是帶著刺骨的寒意,顧昭儀斜倚在窗前,素手輕抬,在二皇子妃屏息凝神的注視下,緩緩褪下腕間的玉鐲。那玉鐲瑩白溫潤,與她纖長的指節相映成輝,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暈。二皇子妃死死盯著玉鐲,喉頭滾動,幾乎要將那貪婪的目光化作實質。
“不能叫你白忙活一場,這個送你了。”顧昭儀笑意溫婉,指尖卻在玉鐲離腕的瞬間微微一頓。二皇子妃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到玉鐲,顧昭儀卻又將手收回半寸,在對方急切如焚的目光中輕笑道:“這是本宮家傳的物件,當真是捨不得呢。”
她看著二皇子妃驟然繃緊的面容,腦海中閃過一個市井俚語——“拿來吧你”。這庶妃的呼吸愈發急促,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彷彿那不是一隻玉鐲,而是通往權勢巔峰的鑰匙。顧昭儀本想裝作失手將玉鐲摔碎,卻見二皇子妃早有防備,伸手穩穩接過,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兒臣告退。”二皇子妃將玉鐲緊緊攥在掌心,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椒房殿。顧昭儀望著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小景不解地低語:“娘娘,那玉鐲……”
“不過是個幌子。”顧昭儀輕撫腕間空蕩的肌膚,“她想要的‘金手指’,從來不在玉鐲裡。”她想起前世,這庶妃憑藉一隻詭譎的玉鐲平步青雲,輔佐太子兩廢兩立,最終將自己推上皇貴妃之位。而今生,她偏要看看,沒了這虛妄的依仗,這庶妃還能走多遠。
二皇子妃踉蹌著走出永和宮,躲在無人的廊下,顫抖著將指尖血塗抹在玉鐲上。她曾聽聞,這玉鐲需以血親餵養方能激發異能,卻不知自己早已落入顧昭儀設下的圈套——那玉鐲不過是江南市井常見的岫玉,所謂“金手指”,不過是顧昭儀編給她的一場夢。
顧昭儀手持琉璃瓶,在宮門前親自調製丸藥。冬日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灑在她面前的白玉舂桶上,數十種白色花蕊在舂桶中被研磨成粉,混合著蜂蜜與松尖雪水,熬煮成晶瑩剔透的膏體。她動作嫻熟,將膏體搓成一顆顆如月光般皎潔的丸子,放入琉璃瓶中封好——這便是她隨口胡謅的“泠月丸”。
戴佳美人好奇地湊上前:“昭儀在制什麼好物?”她盯著琉璃瓶中玲瓏剔透的丸子,眼中滿是喜愛。
“不過是海上秘方,能讓肌膚細膩白皙罷了。”顧昭儀笑意盈盈地遞過幾瓶,“姐姐嚐嚐看,雖不能面若桃花,卻也能白上三分。”
戴佳美人立刻取了一顆放入口中,眉眼彎彎:“甜甜的,倒像是花糖,竟有這等妙處?”她千恩萬謝地離去,卻不知自己吞下的,是顧昭儀用以試探的餌。顧昭儀望著她的背影,眸色漸深——這戴佳美人是德妃的近侍,今日卻毫無防備地吃下陌生藥丸,莫非德妃並未對她言明藥中玄機?
小景看著剩下的泠月丸,忍不住道:“娘娘,這藥看著就好吃。”
“想吃便吃。”顧昭儀將琉璃瓶推過去,“這些花蕊是我們自己收集的,乾淨得很。”她知道,二皇子妃送來的花蕊早已被德妃動了手腳,那些看似純淨的白色粉末中,定然摻了能令人不孕的“息肌丸”粉末。她將那些問題花蕊團成一團,投入炭火中,看著它們化為灰燼,心中冷笑——德妃這是想借著“幫襯”的由頭,慢慢斷了她的生育之路,好讓自己的十四皇子少一個潛在的競爭者。
數日後,長安突降大雪。一夜之間,長樂宮銀裝素裹,廊下的冰稜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顧昭儀穿著粉底方勝紋短襖,外罩白綾滾兔毛比甲,披著火紅繡白鶴的雪舞披風,踩著新雪往御花園走去。
她還記得初穿越時那場雪,銀杏葉未落盡,金黃與雪白交織成畫。而今日,枝頭只剩光禿禿的枝幹,冰稜如水晶般垂落,別有一番清冽之美。顧昭儀見四周無人,童心大起,鬆開侍女的手,踩著光滑的冰面打起了出溜滑。她自幼在江南水鄉長大,難得見到如此厚的積雪,此刻竟忘了宮中規矩,笑得像個孩子。
“看好了,給你們露一手!”她回眸朝小景、小栗子得意地揚眉,卻沒注意到前方轉角處有人走來。
“主子!小心!”
“娘娘!”
驚呼聲中,顧昭儀已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她本能地向後閃躲,卻被對方下意識伸出的手臂攬住腰肢。兩人重心不穩,一同跌入厚厚的雪堆中。
雪沫飛濺,顧昭儀暈乎乎地抬頭,撞進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眸。劉徹身著玄色織金錦袍,腰間玉帶緊束,墨髮上落著些許雪花,竟比平日多了幾分少年意氣。他看著懷中美人雪白的臉頰染上紅暈,鳳眸微嗔的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顧昭儀這‘出溜滑’的本事,倒是叫朕大開眼界。”
顧昭儀窘迫地想從雪堆裡爬起來,卻被劉徹按住肩膀。他隨手拂去她髮間的雪沫,指尖劃過她凍得微紅的耳廓,語氣帶著一絲戲謔:“急什麼?這雪堆軟和,朕陪你多躺會兒。”
四周的宮人早已嚇得跪倒一片,大氣不敢出。顧昭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心跳如鼓,嗔道:“陛下莫要取笑臣妾,快些起來,仔細著涼。”
劉徹笑著起身,伸手將她拉起來。顧昭儀的披風上沾滿了雪,髮間還掛著冰稜,卻因這意外的邂逅,讓冬日的嚴寒都染上了幾分暖意。她偷偷抬眼看去,見劉徹正用帕子擦拭她披風上的積雪,動作輕柔,心中忽然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這九五之尊,竟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永和宮正殿,德妃正對著銅鏡梳理髮髻。二皇子妃跪在階下,將那隻岫玉鐲呈上,語氣中滿是邀功:“娘娘,顧昭儀已將‘金手指’玉鐲給了臣妾,如今她沒了依仗,不足為懼。”
德妃接過玉鐲,指尖在冰涼的玉面上劃過,忽然冷笑:“不足為懼?你可知這玉鐲是真是假?”她將玉鐲往桌上一擲,發出清脆的響聲,“顧昭儀何等聰慧,豈會將真正的寶物輕易示人?你以為她不知道你與本宮聯手,想用花蕊中的‘息肌丸’斷她生育?”
二皇子妃臉色煞白,磕頭如搗蒜:“娘娘恕罪!臣妾愚鈍……”
“你確實愚鈍。”德妃拿起金剪,修剪著案頭的素心蘭,“顧昭儀明知花蕊有問題,卻仍當著眾人的面制丸藥,甚至將藥送給戴佳美人——她這是在向本宮示威,也是在試探本宮的底線。”她放下金剪,目光銳利如刀,“你以為本宮真的想讓她不孕?本宮要的,是讓她成為本宮手中的刀,去對付霍貴人那幫外戚。如今你壞了本宮的計劃,該當何罪?”
二皇子妃渾身顫抖,汗溼重衣:“臣妾願為娘娘赴湯蹈火,以贖前罪!”
德妃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緩和了語氣:“起來吧。顧昭儀既然想玩,本宮便陪她玩玩。你去告訴她,本宮已備好了‘十二花神露’,助她完成‘泠月丸’。”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記住,只說露水中摻了能讓肌膚瑩白的‘珍珠粉’,莫要提其他。”
二皇子妃領命退下,德妃望著窗外的雪景,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意。顧昭儀啊顧昭儀,你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卻不知本宮早已佈下天羅地網。這漢宮之中,從來不是靠小聰明就能活下去的地方。
承明殿內,劉徹翻閱著太卜令呈上的卦辭,忽然問身旁的梁常侍:“顧昭儀今日做什麼了?”
梁常侍躬身道:“回陛下,顧昭儀今日在御花園賞雪,不慎與陛下……”他頓了頓,不知該如何措辭。
劉徹放下竹簡,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是朕不慎,擾了她打‘出溜滑’的雅興。”他想起雪堆中顧昭儀驚慌又羞赧的模樣,心中微動,“她制的‘泠月丸’,可有人試過了?”
“回陛下,戴佳美人吃了幾日,說是肌膚確實細膩了些。”
劉徹微微頷首,指尖敲擊著案几。他自然知道德妃與二皇子妃的算計,也清楚顧昭儀將計就計的手段。這後宮之中,女人為了恩寵與權勢,無所不用其極,而他樂見其成——唯有讓她們互相制衡,才能避免某一家獨大。
“陛下,霍貴人那邊又在請太醫,說是小皇子受了驚嚇。”梁常侍低聲稟報。
劉徹眼中寒光一閃:“受了驚嚇?怕是又想故技重施,拿孩子做筏子吧。”他想起霍氏外戚日益膨脹的勢力,眉頭微蹙,“去告訴顧昭儀,就說朕今晚去她宮裡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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