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的銅漏剛滴過戌時,劉徹猛然起身,玄色錦袍掃過案上的《公羊傳》竹簡。太子劉據在毓慶宮“失足落水”的訊息傳來時,他正在看顧淑儀批註的“民為貴”三字——硃筆圈點處,墨跡尚未乾透。
“備駕!”他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廊下的宮燈在夜風中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顧淑儀追到殿外,見他已踏上鎏金馬車,袖中滑落的狼毫筆在青磚上劃出墨痕,恰似太子落水時池面裂開的冰紋。
毓慶宮的琉璃燈映著太子蒼白的臉。劉徹撥開圍簇的太醫,見他額角纏著紗布,眼神卻異常清亮——那是一種歷經滄桑的銳利,與十六歲的儲君身份格格不入。
“感覺如何?”劉徹的聲音放得極柔,指尖觸到他冰涼的手背。
劉據眨了眨眼,眼前晃動的是兩種影像:一邊是眼前正當壯年的父皇,一邊是記憶中廢黜他時鬚髮皆白的帝王。“父皇,”他低聲喚道,袖口下的傷疤突然灼痛——那是前世被廢后,囚禁在永安宮時被鐵鏈磨出的痕跡。
太醫躬身稟報“只是皮外傷”,劉徹卻盯著太子躲閃的眼神。案上的藥碗冒著熱氣,碗沿沾著半片玫瑰花瓣——那是二皇子妃瓜爾佳氏最愛的香料。
回到永和宮,劉徹捏著顧淑儀的臉頰輕笑:“你那通亂求倒有用,太子醒了。”她被捏得臉頰通紅,含糊道:“臣妾求的是滿天神佛……”
“知道你認真。”他鬆開手,取過她案上的帛書。顧淑儀正在批註《禮記》,“昏義”二字旁寫著:“娶妻非為傳宗,乃為匹偶。”劉徹望著這行小字,想起太子落水前,曾與顧淑儀在太液池邊談論“男女大防”。
“禮部會擬封號來。”他忽然道,目光落在她腕間的金鑲玉鐲上。那鐲子原是衛婕妤之物,如今卻成了連線前世今生的信物——正如太子眼中那不該有的滄桑。
太子醒來的第三日,擷芳殿的銅爐燃著龍涎香。劉據盯著二皇子妃微隆的小腹,記憶中她正是用這“有孕”的由頭,構陷了他的男寵阿離。
“阿離呢?”他聲音冷得像太液池的冰。
瓜爾佳氏指尖一顫,錦帕絞出褶皺:“已著人安葬……”
“是嗎?”劉據轉向林良娣,見她撲通跪地,淚如雨下。他捏住她的下頜,看著這張記憶中“端莊穩重”的臉——此刻還帶著少女的嬌嫩,卻已學會用眼淚做武器。
“說。”他的指腹擦過她眼角的淚,觸到一片冰涼。
林良娣尚未開口,瓜爾佳氏已搶道:“不過是個內侍……”劉據猛地抬眼,那眼神如利劍般刺來,讓她瞬間噤聲。他想起前世被廢后,阿離的屍身被扔在亂葬崗,身上還穿著自己親賜的錦袍。
顧淑儀在尚德館收到一枚玉鐲,正是太液池打撈上來的那隻。鐲上裂痕清晰可見,內側刻著“長樂未央”——那是霍氏進獻的貢品,如今卻成了謀害阿離的兇器。
“太子妃送您的,說聊表謝意。”傳信的宮娥垂眸道。顧淑儀撫過裂痕,想起瓜爾佳氏昨日看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嫉恨。原來太子落水,是她用玉鐲砸死阿離後,又將太子推下水偽裝成“意外”。
“去告訴陛下,”她對小琉璃道,“就說尚德館需要刻‘女誡’竹簡,要霍氏工坊的人來刻。”她知道,霍氏與瓜爾佳氏母家素有往來,這道命令,足以讓劉徹疑心。
深夜,顧淑儀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小琉璃捧著染血的《禮記》跑來:“太子妃宮裡的人……說您批註‘昏義’是妖言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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