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的銅漏滴過申時，二皇子妃扶著腰肢，錦裙下的小腹已顯山露水。大皇子劉榮盯著她的肚子，指節捏得玉扳指咯咯作響：“必須是嫡子。”
伊爾根覺羅氏撫著自己微隆的小腹，緗色襦裙上的並蒂蓮紋在燭光下泛著微光：“阿哥格格皆好，何必執念？”她想起自己初孕時，六宮不過淡淡道賀，哪像如今瓜爾佳氏有孕，連太皇太后都賜了金鑲玉鎖。
劉榮猛地攥住她的手：“你懂什麼！”他身為庶長子，卻眼睜睜看著嫡弟被立為太子，心中積怨已久。正爭執間，伊爾根覺羅氏突然臉色煞白：“殿下……要生了……”
訊息傳入長信宮時，太皇太后正捻著佛珠。她望向承明殿方向，對掌事宮娥道：“去告訴皇后，大福晉若生嫡子，便賞她南海珠串。”
顧昭儀聽聞此事，正給八皇子劉弗陵整理衣襟。她望著銅鏡裡自己十六歲的容顏，忽然想起現代課本上的“嫡長子繼承製”——不過眨眼間，她竟要做皇祖母了。
擷芳殿內，太子劉據摔碎了玉杯。林良娣捂著流血的小腹，膝下的錦墊已被染紅：“殿下息怒……是臣妾沒保住……”
“廢物！”太子一腳踹翻藥爐，火星濺在二皇子妃的裙裾上。瓜爾佳氏撫著肚子後退，與林良娣交換眼色——那落水的內侍剛被埋了，如今林良娣“小產”，正好掩人耳目。
顧昭儀帶著劉弗陵、劉胥等人在尚書房讀書。劉胥偷偷塞給她一塊鹿肉脯：“昭儀姐姐嘗，母妃新做的。”一旁的劉弗陵垂下眼睫，他身上的錦袍雖華麗，裡衣卻短得露出手腕。
忽然，殿外傳來太監唱喏：“陛下駕到——”
劉胥慌忙將肉脯塞進袖中，劉弗陵則盯著自己寫歪的帛書發愁。顧昭儀剛擦完嘴，就見劉徹帶著梁常侍走進來，目光徑直落在她身上：“誰準你在此處？”
顧昭儀福身行禮時，袖中掉出半塊肉脯。劉徹挑眉拾起，見劉胥的耳朵瞬間紅透：“都在偷吃？”
劉弗陵搶先跪下：“是臣弟帶的。”他知道劉胥是貴妃之子，若被責罰定會連累母妃。顧昭儀正要開口，卻聽劉徹笑道：“起來吧，讀書累了吃些東西無妨。”
她愕然抬頭，見他望著劉弗陵的裡衣，眸色深沉。待劉徹走後，劉胥忽然拽住顧昭儀的衣袖：“姐姐，皇阿瑪為何不罰我們？”
“因為……”她想起太皇太后的佛珠，“因為你們是他的孩子。”
黃昏時分，長信宮傳來訊息：大福晉誕下一位公主。顧昭儀望著窗外的弦月，想起伊爾根覺羅氏生產時的慘叫。忽然，小琉璃捧著件狐裘進來：“陛下讓給您送件衣裳，說尚書房風大。”
她撫摸著狐裘上的龍紋，忽然明白——在這漢宮，嫡庶之爭從來不是孩子的事，而是帝王權衡的棋子。就像她腕間的金鑲玉鐲，原是衛婕妤的遺物，如今卻成了她在這深宮中，唯一的護身符。
深夜，顧昭儀被一陣幽香驚醒。帳外傳來太醫的低語：“二皇子妃胎位不正……”她悄悄起身，見太皇太后的鑾駕停在擷芳殿外。
“若生不出嫡子，”太皇太后的聲音透過雲母窗傳來，“便讓林良娣頂上。”
顧昭儀猛地攥緊狐裘。原來林良娣的“小產”，竟是為了給嫡子鋪路。她想起劉弗陵短窄的裡衣，忽然明白了劉徹今日的寬容——他早已洞悉一切，卻選擇讓她這個“皇祖母”來見證這場嫡庶博弈。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擷芳殿傳來嬰兒的啼哭。顧昭儀站在長廊下，見梁常侍捧著金鑲玉鎖匆匆走過：“恭喜昭儀，二皇子妃誕下嫡長孫。”
她望著那玉鎖上的“長命百歲”，想起現代醫院裡的新生兒。此刻漢宮的弦月尚未隱去，她忽然笑了——十六歲做皇祖母的滋味，原來就是看著這枚新的棋子，落入帝王的棋盤。而她自己，不過是這盤大棋裡，一枚被月光照亮的，玲瓏鉤。